程安寧的眼淚止像斷了線,止不住的往外涌,晶瑩透亮,一顆接著一顆,沿著白皙的面龐,周靳聲擦得速度趕不上她掉的速度,一時間,手指濕潤,都是她的眼淚。
周靳聲嘆息一聲,手掌輕扣她的后腦,按到懷里來,把衣服給她擦眼淚,聲線溫柔低沉,說:“不哭了,寶貝。”
程安寧心想她還是有好多話沒跟他說,以前怕他知道,現在想他知道,想告訴他,她這么多年是怎么熱切又絕望愛著他。
他不是一個人,不會再是一個人,她一直在,一直在愛他。
丟失自尊,迷失自我。
瘋魔一般。
他們是兩個無比孤獨的人,在不合時宜的情形下遇見,不合時宜彼此產生愛戀,受困于世俗,環境,感情在瘋狂的壓抑克制里拼了命的往陽光處生長,直至長成參天大樹,深深扎根,再無拔除的可能。
“你一直走在前面,我拼命追趕都追不上你。”
周靳聲如同抱孩子似得,手臂越來越使勁,胸口一片濕濡,是她的眼淚在泛濫,結婚那天都沒有這么哭,現在突然又哭得那么厲害,他玩笑道:“生理期要來了?”
“不是。”
“不哭了,再哭眼睛腫了。”
她的眼淚還是能輕易撩動他的情緒,他知道她有多難,能走到這一步,她的付出和承擔的壓力,遠在他之上。
他很清楚,她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并且,他很享受這個過程,不會有人再像她一樣無條件并且純粹對他付出感情。
程安寧抬起頭,一雙眼睛水光瀲滟,臉上是泛濫的淚,強勢命令,“周靳聲,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惜命,你這條命,以后都是我,不能再有任何損傷,一個小傷口都不允許。”
她失去過至親,父親去世那年,她還小,尚不懂什么事生離死別,連悲傷都是延遲了好久才葬禮完成一段時間后在某天深夜涌上來,恍惚間察覺,她再也看不到父親了。
那樣的情緒是潮濕的、后知后覺的鈍痛。
伴隨一生。
周靳聲失聯毫無消息的時候,被刻意遺忘多年的記憶涌上來,打了她措手不及,驚慌失措,顧不上一切,忘了自己說過多決絕狠心的話,祈求神明,只要他回來,什么都可以,怎么樣都可以。
他說結婚。
好,結婚。
他想要個孩子。
好,生一個。
她不要再用未來幾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紀念、療愈失去這個人的痛苦。
那樣的痛,寧愿一次都不曾經歷。
周靳聲很好脾氣回答:“好,都聽周太太的。”
“還有,你跟人家法庭上打官司,一碼歸一碼,下庭后態度好一點,一笑泯恩仇,別跟人家起沖突,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律師是高危職業,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哪兒讓人不滿意,難免會招人恨。
她上半年看到一條新聞報道有人對判決不滿意,深夜尾隨報復當時審理案件的法官。
其實周靳聲比她懂得多,不是白長她這幾歲的年紀,不過還是配合點頭,一副聽進去的態度,也不知道是誰,年輕的時候拿酒瓶敲人腦袋,他不提,免得她急眼:“好,我聽進去了。”
程安寧的情緒漸漸平息,蹭了他胸口襯衫都是淚水,她胡亂擦掉眼淚,“周靳聲,你要好好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