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靳聲走后,周程路和周程輿整理他的遺書,看到了他留下的信件和電腦的視頻。
距離程安寧去世才一個月,周靳聲蒼老了十歲,他坐在電腦前,滿目風霜,神色憔悴,事無巨細交代身后事,他留了信托基金,其他財產做了等額分配,沒有偏愛誰,家里成員都有,程安寧走之前也留了類似的財產,他們兄弟倆關系好,不計較這些,但做父母的要一碗水端平。
兄弟倆整理他們倆身前的遺物,翻到了他們留下的書信,都是程安寧近幾年寫的,還有周靳聲被程安寧強制每天寫一封“情書”,兄弟倆拆開幾封看了一眼,看到
程安寧彌留之際留給周靳聲的那堆書信里有一段——周靳聲,我要是撐不下去,先走了,你要好好活著,死容易,活著不容易,我一定會在天上保佑你的,還有孩子他們,你幫我多陪陪他們,唉,一把年紀生孩子就是這點不好,不怪你,多少人相愛卻沒能走到一起,我們已經好幸運了,好幸運這輩子走了這一生,真的賺到了。
但是周靳聲沒有聽她的話好好活著,而是選擇自我了斷,跟著她去了。
周程輿不忍心看下去,默默側過臉擦掉眼淚。
周程路也沒再看下去,整理好書信存了起來,至于家里其他東西,兄弟倆沒有動過,全部放在原位,仿佛程安寧和周靳聲還在的樣子,他們沒有離開,是到了另一個世界團聚去了。
周程輿忍不住吐槽:“說媽咪是戀愛腦,老竇才是。”
“怎么說?”
“這不是很明顯嗎,離不開媽咪,媽咪一走,他也跟著走。本來也沒幾年了,說什么要幫我湊小孩,幾年都不愿意等,他就是戀愛腦!”
周程路笑了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一路怎么走來的,我能理解,算了,既然爸做出這種決定,那就尊重他。”
家里這會安靜了很多。
安靜到他們倆都不習慣。
收拾完遺物,已經是傍晚,兄弟倆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周程輿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周程路接了過來,點燃,含在唇邊抽了口。
周程輿說:“老竇沒戒煙前抽的這款,味道好淡。”
“是很淡,你不是不抽煙么?”
“抽啊,偶爾抽而已,不是天天抽。”
周程路說:“少抽點,爸都不讓抽。”
“唉。”周程輿靠在沙發(fā)上,“家里好安靜啊,太安靜了。”
“是啊,很安靜。”
安靜到他們倆不說話,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仿佛世界一下子從喧鬧繁華變成死寂,沒有緩沖的過度,讓人生理和心理上都非常不習慣。
平時周靳聲坐在沙發(fā)上看時事財經新聞,他們倆在家里的時候,安靜歸安靜,起碼電視機會有點聲音。而程安寧喜歡窩在沙發(fā)上睡午覺,貓咪到處跑來跑去,現(xiàn)在家里沒人在了,家里的貓被張歲禮接過去一塊養(yǎng)了。
“十月和二寶怎么樣?”周程輿問他。
“哭,一直哭,睡醒就要鬧鬧和椰椰,誰哄都不好使。”
周程輿嘆氣。
十月是他爸媽親自帶大的,是最親的,先是失去鬧鬧又失去椰椰,十月肯定難過。
兄弟倆商量起葬禮的事,差不多天黑的時候才走的,周程路等周程輿先出來,把門關上,抬起頭看了看這棟房子,多看了幾眼。
之后是葬禮,一切從簡。
周靳聲和程安寧是在鶯飛草長的春天葬在一起的,這也是周靳聲的遺愿,不管去哪里,都會和她在一起,永不分離。
……
……
……
接下來是周寧學生時代的事了
程安寧第一次見到周宸,他穿得很貴氣,皮膚白,個子很高,像電影里的人物,像是城里來的人,她只在熒幕上看到過穿得那么正經的人,高高在上的感覺。
王薇牽著她的手,讓她喊一聲:“周叔叔。”
她躲在王薇身后,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頭發(fā)很短,學校要求女生都剪學生頭,男生則是寸頭,她被曬得很黑,一雙明亮的眼睛充滿警惕,遲遲沒有喊人。
王薇說她:“寧寧,不能沒有禮貌。”
周宸笑盈盈,說:“沒關系,不在意這些,她今年十三歲了?”
王薇說:“對,下學期就上初一了。”
周宸半蹲下來,說:“你好,安寧,我和你媽媽帶你去桉城上學好不好?”
昨晚,王薇已經打過預防針了,提前和她說要跟一個叔叔去桉城生活,王薇行李都收拾好了,這是單方面通知,不是征詢她的意見。
她問過王薇,以后是不是不回青市了。
王薇沒有明確回答,而是說桉城比青市繁華,熱鬧,什么都有,她去桉城上學可以交到更多朋友,有更多好玩的東西。
程安寧長這么大,連青市都沒離開過,不知道桉城在哪里,翻出地圖才找到桉城的位置,靠近港城。
她有同學的爸爸是在港城打工,逢年過節(jié)帶很多新鮮玩具給同學,同學常常炫耀,開口閉口都是他爸在港城賺大錢,以后還要接他們一家人去港城過好日子。
那時候,都到沿海城市工作,而港城,更是遍地都是金子,隨隨便便能發(fā)大財。
周圍同學都很羨慕這個同學有這么好的爸爸。
但程安寧不羨慕,她的爸爸不比任何人的爸爸差。
她打從心底里不愿意離開青市,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求王薇,她不想離開青市,不想去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
王薇哄了她很久,一方面照顧她的情緒,另一方面怕她半路上鬧起來,到時候非常尷尬,會非常難受。
程安寧是年紀小,又不是不懂,知道這個陌生男人要帶她們母女倆去桉城是因為什么,因為他是未來的后爸,她最后答應跟王薇去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