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緊攥著的力量,一點一點松懈。
江書眼睜睜看著那只蒼老的手,從自己腕上滑下,在肌膚表面留下一道紅痕。
是生命力在無可挽回地流逝。
師父,別、別走……
腦子里全是她剛到溧陵鎮(zhèn)時,老大夫?qū)λ亩嗉诱辗鳌偛乓磺卸歼€好好的,一瞬間而已,只不過一瞬間而已,怎么就、怎么就……
生死永隔?
江書愣愣抬眼,望向窗外。
劇烈的地動還留有余波,街上傳來一陣陣的哭嚎聲。
江書難以置信地看向倒在自己身前的老大夫,突然意識到,像他這樣的人,外面還有很多很多……
師父告訴她,要救死扶傷。
可她、她能行嗎?
后腰傷處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她突然覺得好怕,她什么都不會,她做不到的……
街上,傳來一聲響亮的哭聲,爺爺!爺爺你醒醒!花花害怕,花花好怕啊!
是剛才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姑娘!
江書身子一抖,目光慢慢地轉(zhuǎn)去。
窗外,賣糖葫蘆的老爺子拄著糖葫蘆棒,滿頭是血,胸口微弱地起伏。
他受傷了,他也會死嗎?
江書聽著街上有人尖叫哀嚎著,去回春堂!去回春堂找大夫!
江書一個激靈醒過來,師父已經(jīng)不在了……
可她還在。
她扒在地上,朝著老大夫的尸體磕了三個頭,師父,我、我定會繼承你的遺愿,拼盡全力,護一方平安。
她前半輩子都是人微輕的小丫鬟,這是第一次,有人把那么多人的性命重擔(dān)壓在她的肩上。
她沒得選。
聽著身后人聲鼎沸,漸漸靠近,江書起身,抹去臉上血跡。她轉(zhuǎn)過身,逆著光線,迎著扶老攜幼沖進回春堂的人們。
半個時辰后,地動余波止了。
江書長舒了一口氣。
幸虧來找她的,不是什么疑難雜癥。她要做的,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簡單的止血、包扎,她都做得來。
小花的爺爺?shù)玫搅思皶r的救治,人還未醒,被江書留在回春堂里休息。旁的傷的輕些的,便打發(fā)他們先回家。
第一波回家的人相扶走遠。
江書剛緩了口氣,走得最快的幾個人,竟是已經(jīng)繞了回來。
怎么了?江書心口一滯,不祥的預(yù)感升騰。
頭部受了輕傷的漢子長嘆一聲,堵上了,出不去。
另一個解釋道:是有棟二層的小樓塌了,地上也裂了極長的口子。人過不去。
江書急道:另一邊呢?
也不行。那邊地上裂的大坑深不見底,人根本過不去,嚇人得很!走另一邊的幾人也回來了,自覺聚到江書身邊。
一聽暫時回不了家,正幫著江書包扎的大嬸嚎啕一聲,我、我還要趕回去,給我小孫子做飯!
一旁的漢子冷道,這般大的地動,也不知你家那小茅草房還在不在了……
大嬸一聽,哭得更兇。
江書:夠了!
她這一下午,一直幫著街上的人包扎傷口,指揮人們把重癥傷員抬進回春堂。語氣一直都輕輕柔柔的。
這一下陡然大聲,倒真就鎮(zhèn)住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