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張口結舌。
她……她本沒有什么護陵大功。但她也明白,幕亓一這樣做,八成是想借皇帝之口,往上提一提她的身份。
若能得皇帝金口,超拔她出奴籍,便是她曾經身份有多低微,往后也再不敢有人輕賤。
幕亓一是好心。
但是……
江書一臉為難。
谷公公還在一旁,滿口恭喜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要不怎么說姑娘命好,定是護衛先帝陵寢,積了大德。今日武安侯世子當眾奏請,本不過是賞些金銀珠寶便罷了。可圣上感您的孝心,原說過了年,便宣您入宮,當面褒獎,以全孝道。可誰知,顧相說您今日也在宮中陪伴小姐,您看,這不就是湊巧?合該您今日能領這一份天大的獎賞!
他笑瞇瞇的,臉上一點異樣都看不出來,姑娘,請吧。別叫圣上久等了不是?
沒辦法了。
捏了捏顧如煙手心,江書起身。
等等。顧如煙看向谷公公,小心翼翼措辭道:我這侍女,今日身子不適,我恐怕她殿前失儀,不然就改日……
谷公公臉上笑容淡了些:顧小姐說什么呢?這江姑娘今日可是得了天大的好運,別說只是區區身體不適,咱家說句不好聽的話,便是死了,也得歡喜得活過來。難不成,大過年的,還能讓陛下掃興?
他這話聲音輕柔,卻驚出顧如煙一身冷汗。
她是盛京貴女,自幼就知道什么叫做天威難測。顧如煙不敢再說,只能眼睜睜看著江書下轎,跟著谷公公轉頭離開。
江書又走進了宮門。
等等!
顧如煙聲音從身后響起。
谷公公站住了腳,臉上卻恰如其分地帶出不耐煩。
顧如煙下了轎,踉踉蹌蹌趕過來。她把一小包銀子塞進谷公公手里,公公,求您照應我這婢女。
谷公公臉上的不耐,這才多少收回了些,自然,自然。
顧如煙又抓起江書雙手用力搖了搖,我等你。你早些回來。
金鑾殿上。
鴻慶帝修長的手指輕輕摸索著手中金杯,挑起眼梢,看向地下立著的幕亓一。
一炷香前,這武安侯世子奏報,顧家婢女江書救護皇陵有功,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想要為那江書抬出賤籍,給她個誰也不敢輕忽的好身份。
幕亓一對那婢女的意思,大殿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老武安侯黑了臉,在桌下踹了自家兒子好幾腳,看起來力道不小,得虧那幕亓一硬生生忍住,一動不動。
一旁,顧相臉色也不好看。
大家都是男人,還能不清楚幕亓一的心思?
婢女嗎,喜歡就帶在身邊玩玩,沒什么大不了。可要為她抬身份,那她將來在幕家,不是平妻,也是個貴妾。
鴻慶帝自覺自己也是個情種子,從他待萬吟兒就看得出來。
若換個人,他不是不能成全幕亓一。
可偏偏,是江書。
是他的母妃萬吟兒心心念念想要懲處的那個小婢女。
算了,回頭他再給幕亓一安排幾個美貌侍女,也就罷了。
這個江書,還是留給他的吟兒,讓吟兒好好開心開心。
正想著,谷公公帶了江書入內。
江書行禮,聲音清脆,一絲顫抖也無。
倒是個膽兒大的。
可惜了。
鴻慶帝臉上似笑非笑,抬起頭來,讓朕瞧一瞧,替朕盡孝的婢女長成什么樣子。
這語氣,讓江書后脊無端竄起一陣涼意。
她強撐著,抬了頭,奴婢……不敢居功。
應對得也不錯。
鴻慶帝再次在心中嘆了一聲,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