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入宮,顧夫人面上神情一黯,深恨自己那個小姑子。顧氏太后油鹽不進,非得要顧如煙入宮伴駕。
現下此事,已定了八九分。
顧如煙神情冷然,爹娘容稟。昔日是女兒不懂事,著男裝去過……花樓,被那起子登徒子看穿了身份。若不是酥酥姑娘為女兒代為遮掩,女兒的閨名早就毀了,清白沒準也保不住。酥酥姑娘對女兒有救命之恩,她出事,女兒不能視若無睹!
顧如煙深吸一口氣。
她曾經沒撈得出江書,是她一直以來的介懷。
顧如煙:爹嘗教女兒,要知恩圖報,女兒并不敢忘。
顧相夫妻驚愕對望,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女兒著男裝闖過花樓更為震撼,還是她竟認一個花娘為救命恩人更為致命。
你……你愚蠢!顧剛則重重一拍桌子,為父說的知恩圖報,是、是叫你報給咱們這樣的人家!不是叫你去給什么花娘報恩!那等低賤的女子,連人都算不上,哪里配叫你報恩
一旁,顧夫人也含淚勸道:如煙,那花娘已是死了,你要報恩,娘教人多給她送燒埋銀子也就罷了。這……與她起爭執的,是周府公子周麒,周家最近風頭正盛,那周二小姐已經入宮,怕是封妃時,位分也和你不相上下,得罪了周家,你入宮后的日子,也不好處不是
顧如煙只是搖頭,多少燒埋銀子,也都落了她那老鴇手里,酥酥豈能拿到一分
聽著一向乖巧識禮的女兒,一口一個花娘,一口一個老鴇。
顧相按著胸口,險些站不住。
倒是一旁的顧夫人,還是軟安慰:不給那老鴇,娘托人,把銀子帶給酥酥自己的爹娘,總能找得到的,好不好
不好。她爹娘自她五六歲上,便賣了她去那花樓。她被人折磨致死,她的爹娘有何資格享用銀兩
顧如煙聲音輕顫,眼圈兒也紅了。
顧夫人一愣,還不及說出什么。
一旁,顧剛則長嘆一聲,如煙,你可是覺得,你也是被爹娘給賣進宮去的
此一出,顧如煙眼中淚意一閃,卻被她硬生生忍下。
她向著爹娘跪下磕頭,又抬頭,上半身筆桿般直,女兒身為顧家嫡女,自有延綿家族榮耀的責任在肩,女兒不敢怨懟。
只是……酥酥在貴人眼中,或許不算得什么人。
可女兒,一入宮門深似海,在皇家眼中,女兒的一條命,或也一樣無足輕重。
女兒今日若能為酥酥討得一份公道,或許日后,也會有人在宮中為女兒討回一份公道。
還望爹娘成全。
這一番話,已說得顧夫人滿臉是淚。
她昔日苛待江書,不外乎就是覺得,那是螻蟻一般卑賤的底層人,死便死了。今日花娘酥酥之事,也是一般。
可換個位置想想。
她、她丈夫、她女兒,在天家富貴面前,不也一樣命如螻蟻
越是爬的高,越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她不想叫如煙入宮,想為女兒擇一個脾氣秉性好,一心一意待女兒好的女婿,看著女兒幸福一生。可她貴為顧相夫人,這么簡單的愿望,也一樣是做不到、做不到……
半晌,顧剛則長嘆一聲,沉聲道:你肯入宮,爹……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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