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神侍依舊沒有說話。
他只是默默的在耶律月理的身側坐了下來。
除了大唐皇帝和玄慶法師之外,整個大唐都似乎并不清楚回鶻神女意味著什么。
然而在回鶻神殿之中修行,見過很多神跡的他卻十分清楚,歷代的回鶻神女的神通,完全超出了世人的認知,完全超出修行者廝殺的層面。
他不需要去思索耶律月理這些舉措到底有著什么用意,他只是十分確定,耶律月理所做的事情,關乎無數人的生死。
……
當耶律月理安靜的坐下來等待的時候,在驪山北麓的另外一段山道之中,安知鹿的靴底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那是一段鳥類的枯骨。
被踩碎的骨屑在月光下泛著青白色的碎光。
他突然抬了抬手。
后方兩百余人的隊伍突然停頓,甲胄的摩擦聲像牙齒在刮擦著硬物。
三名黑甲軍士瞬間出現在他身前,站位呈品字形,看上去是以防他前方有什么敵人突然出現,但這樣的站位也恰好封住他所有往前飛掠突進的角度。
“安將軍?”
此時在他身后響起的聲音是他的副手韓垂錦發出,這個巡防武侯的刀柄都快要抵住他的后腰,這個抵近保護主將的動作帶著隱晦的威脅感。而且這么接近的時候,安知鹿敏銳的嗅到了對方身上的龍涎香的氣味。
長安城里那些披甲夜行的金吾衛身上很喜歡帶著裝有龍涎香的香囊,這樣可以讓他們的汗臭味不那么明顯,可以讓他們遭遇貴人時不因為體味引起對方的反感。
但這種尋常的巡防武侯,在野外行走的時候怎么可能會帶著這種香囊。
歸他調遣的這些人,毫無疑問是有很大問題的。
這些人迄今為止沒展露真實修為,但他此時體內的本命蠱提供給他的感知,卻輕易的揭露一個事實,這支兩百多人的巡防軍里面,至少有三十幾個修行者,這是三十幾個修行者里面,至少有十個在六品以上。這些偽裝成普通兵卒的修士,腰間玉牌在黑袍下若隱若現。
最棘手的當屬那個總咳嗽的老兵,他拄著的青銅戈應該是件厲害的法器,戈纂暗紋之中散發的氣機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威脅感。
太子在被押著去往黔州,而他現在也覺得自己也是在被押著行向祖龍地宮。
這些名義上歸自己統御的巡防軍,實際也和押解軍差不多。
此時再回憶起那名內侍的眼神,安知鹿已經心知肚明,皇帝之所以會下達這樣的任命,是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是王幽山的棋子。
之所以用他,是因為皇帝很清楚,王幽山恐怕是這世間最清楚祖龍地宮之人。
既然皇帝知道,那顧十五肯定知道。
只是即便想清楚了這一層,他現在也沒有其它的選擇。
如果不能在對付李沉山的那些人時體現出自己的價值,那他對皇帝和王幽山而,便沒有存在于這世間的價值。
“這里…”
他眼神略微冰冷了些,面上卻沒有什么明顯的神色變化,他伸手點向草叢中橫臥的一塊石雕。
那東西像馬又像是獅子,具體是什么他并不知道,而隨著他的手指所點,很多人便看到了一道新鮮的斬痕,內里隱隱有血跡。
兩名身穿黑甲的修士瞬間蹲在了那塊石雕前方的雜木從中,他們指尖劃過濕潤的泥土,然后幾乎同時道,“不會超過一盞茶的時間。”
“跟住我。”
安知鹿沒有做任何的解釋,直接朝著西北側走去。
他身后的隊伍瞬間分成明暗兩股,一股緊隨在他身后,一股飛快的散入兩側的林地。
咳嗽聲在他身后響起,那名拄著青銅戈的老軍跟了上來,就在韓垂錦的身后。
安知鹿想了想,直接轉頭看著那名老軍道,“這位官爺,勞煩你站我前面來。”
韓垂錦和那老軍微微一怔,互相望了一眼,那老軍笑了笑,一邊往前走一邊咳嗽道,“安將軍,我最近染了風寒,有些肺疾,你要是不怕我傳了你,我便挨你近些。”
安知鹿沒有應聲,等他走到身前,才輕聲道,“恐怕不是風寒,是以前肺腑的舊疾,上頭的人安排你這苦差事,恐怕想著的也是物盡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