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如何有敵襲
他甚至有些后怕。
若是照此前邊山衛(wèi)的狀態(tài),若是有敵襲,只怕也不能及時發(fā)出警示。
更慶幸的是,他早有準(zhǔn)備。
于是立即披掛,按刀而出。
他的親軍在外頭,早已枕戈待旦,一個個全身披掛,緊急集結(jié),眾人舉著火把,按著腰間的刀柄,隨時待命。
張輔本就清冷的臉龐,更顯得肅然,大呼道:張寬在何處
將軍,張指揮使已率人馳援水寨。
張輔眼中帶著贊許,道:這也是一條好漢子,農(nóng)墾是一把好手,真拼命的時候,倒也迅捷如風(fēng)。隨我來,往東寨集結(jié)。
當(dāng)夜,火光沖天,廝殺四起。
數(shù)不清的兵馬至各處廝殺。
而沖上沙灘的人,其實也是懵的,他們本是想襲擊,誰曉得……好像自己被人襲擊了一般。
無數(shù)的軍馬展開,邊山衛(wèi)的將士們在夜空之下奮不顧身。
此時天子乃是永樂,誰都曉得,當(dāng)今皇帝最了解軍中的情況,你真拼命,他真舍得給賞的。
張輔更是帶著自己從南軍來的親衛(wèi)殺得興起,直接將登陸的大股??芡贝?。
隨即,張寬率一隊軍馬殺至,將水賊合圍。
又有水寨中的軍船出發(fā),直襲海中停泊的賊船,當(dāng)下無數(shù)火箭照亮夜空。
這一戰(zhàn),直接廝殺到了拂曉。
拂曉之后,沙灘上到處都是尸首,灘涂似乎都已被血水染紅了。
海面上,數(shù)十艘海賊的艦船,除了逃亡了一部分,其余的通通起火。
張輔率人點檢。
隨即,那張寬一臉疲憊地出現(xiàn),道:昨夜襲營的,竟有一千七百賊人。
未必有這么多。張輔道:除海賊戰(zhàn)兵,怕也有多數(shù)是被海賊裹挾而來的。
他觀察仔細(xì),瞧了地上有一些衣不蔽體,甚至連武器都?xì)埰频娜艘谎?而且他們的裝束,與那精銳的海賊完全不同。
張寬此時則道:這大洋之上,怎的會有這般大規(guī)模的???他們好大的膽子。
張輔道:不管怎么說,總算萬幸。
張寬則是忍不住感慨道:這是實話,倘若咱們沒有重整軍備,當(dāng)真要被他們襲了,張將軍,這陛下……咋還料事如神了
我照實說,若非陛下遠(yuǎn)在千里之外運籌帷幄,只怕今日……邊山衛(wèi)要吃大虧,俺這老骨頭也要交代在這里了,甚至邊山衛(wèi)被攻破也不無可能,一旦此地被攻破,教他們長驅(qū)直入四處劫掠,這方圓百里的百姓,只怕要吃天大的虧。
張輔心里其實也很是震撼,說實話,這樣料敵先機,讓這學(xué)了半輩子排兵布陣的他,都覺得毛骨悚然。
于是張輔也禁不住地道:陛下實在圣明啊。
報功,報功,趕緊報功。張寬興奮地道:也不必報咱們的功績,咱們算什么東西,陛下這神鬼莫測的本事,才教人驚嘆,服了,俺算是服了,俺這一輩子,便是做陛下的忠狗也甘愿。
張輔看著興奮地搓手的張寬,心里想,想做陛下的狗……只怕輪不上呢。
不過他也大為振作:你說的有理,此次雖只是斬殺了海賊,可對邊山衛(wèi)而,也是一場大捷,這樣的功勞,現(xiàn)今可罕見。
二人商議定了。
便開始湊一起,琢磨著如何報功。
旨意是皇帝下的,他們是出力的人。
所以這個時候,但凡懂事的人都曉得,不能竊取皇帝的功勞。
因而,要大大地渲染這一次若無旨意提前警戒,會造成如何可怕的后果。
免不得,也要渲染一下這些海賊的實力。
張輔雖然為人嚴(yán)肅,卻不是死腦筋的人,況且他久在軍中,當(dāng)然也曉得里頭的訣竅,比如明明是一千多人,你四舍五入一下,說賊勢甚大,隱有巨大之勢,這很合理吧。
至于此番的人頭,確實是不少,足足一千多個,已算是一場了不起的戰(zhàn)役了。
張寬則在旁添油加醋地道:還得加上,咱們張將軍指揮若定,親斬賊酋!
張輔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搖頭:不必。
啊……這……張將軍……
張輔道:我乃名門之后,就算沒有功績,這輩子也足以封侯拜相,下頭的將士們殺賊實在辛苦,這敵酋的腦袋是誰砍下來的便算誰的,還有張指揮使親臨戰(zhàn)陣,斬殺海賊無算,這一條也要算上,家父曾教導(dǎo)過我,沖陣時要勇悍一些,分功時需謙讓一些。
張寬聽罷,不禁大為佩服:哎……恨不能親見榮國公風(fēng)采。
當(dāng)下,又點檢了繳獲的艦船,以及一些海賊的俘虜,教人快馬送捷報往京城。
至于其他的……則慢慢送去。
只是,在送捷報的快馬要出發(fā)的時候,張輔卻是突然對張寬道:瓜,去采摘一些瓜來。
啥張將軍想吃嗎張寬不明就里。
張輔搖頭道:此番報功,同時也送一些衛(wèi)中的梨瓜一起去吧,這是告訴陛下,邊山衛(wèi)瓜種的好,殺賊也利索。陛下想念北地,讓他嘗一嘗咱們山東大瓜,他定大悅。
張寬聽罷,渾身飄飄然的,卻心悅誠服地對著張輔翹起大拇指:虎父無犬子啊。
雖然只短暫相處,張寬卻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少將軍,無論是情商,還是智商,以及勇武,都是一等一的,自己他娘的混在這邊山衛(wèi)里做一個指揮,原本還以為屈才,現(xiàn)在才曉得,他是連給人提鞋都不配。
于是當(dāng)下立即讓人采摘了幾個大瓜,教人八百里加急,通過急遞鋪火速送京。
…………
這幾日,楊士奇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自打恩公開始離經(jīng)叛道,讓楊士奇察覺到了危險。
他覺得恩公不能繼續(xù)再在這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了。
那些話,和他說說倒也罷了。
一旦和其他人說了去,誰曉得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士林雖然只是一群儒生們組成。
可他卻是很清楚,這萬萬千千個儒生組成的士林,他們所隱藏的力量是無窮的。
一旦真把一個群體惹急了,不說其他,單單各種歪曲,都足以讓恩公在千百年之后,成為人盡皆知的小丑。
讀書人,你也敢得罪的嗎
正因為如此,楊士奇希望通過自己淵博的知識,將恩公引回到正道上來。
什么知行合一……
真是胡鬧。
于是他開始冥思苦想。
每日瞎琢磨怎么針對這知行合一,進行批判。
可越瞎琢磨,反而覺得有點怪怪的。
因為……有些玩意,你不能深思。
比如知行合一這東西,分明和理學(xué)的格物致知背道而馳。
前者強調(diào)了動,后者強調(diào)了靜。
可楊士奇太聰明了,聰明到通過短短幾個字,立即開始散發(fā)出了許多的東西。
如此一來,這就變得可怕了,因為他自己開始分裂,彷佛腦子里有兩個小人,不斷地在進行搏斗。
張安世很關(guān)心他,看他眼袋很深,臉色蒼白,說話的時候,甚至經(jīng)常失神,記憶力好像消退了的樣子,明明剛才說的話,下一刻就忘了。
張安世急了,拍他的肩道:最近是不是腎不好楊侍講啊,我們要節(jié)制啊,克制自己的欲望,才能長壽,長壽方才能實現(xiàn)自己心中的理想。要不,我想想辦法,給你尋一個方子,滋補一下,你放心……我這方子可靈了,朱勇他們?nèi)齻€吃了都說好。
一旁的朱勇三人,正在尋找趁手的家伙,想好好地和正義堂里唯一的弟子講道理。
這時聽了這話,朱勇臉都綠了,整個人都一下子激動了:俺……俺沒吃……大哥別亂說。
張安世瞪他一眼:這叫名人效應(yīng),你知道不知道,誰管你吃不吃,說起吃,你這家伙平日里就知道吃,我要批判你。
朱勇聽罷,悻悻然的跑一邊去。
楊士奇臉上還是呆滯,他好像想到了一點什么,可又好像啥都沒想到。
最終苦笑:多謝恩公美意,恩公方才說我什么來著
沒什么,沒什么,你當(dāng)我沒說過。
楊士奇:……
………………
第一份張輔的奏報送到了五軍都督府的時候。
此時,三個都督正在辦公。
他們對于張輔還是很關(guān)心的,這是老兄弟張玉的兒子,而且是最有出息的那個,至于那個張軏……哎……一難盡,聽說現(xiàn)在又去做什么名儒了。
淇國公丘福親自拆了奏報,大抵看了看,皺眉。
隨即,拿給成國公朱能傳閱。
成國公朱能又拿給了武安侯鄭亨。
鄭亨最近人緣不好,他自從大病初愈之后,大家也不愛搭理他。
尤其是朱能,幾乎將嫌棄寫在了臉上。
鄭亨很小心翼翼,看過了奏報之后,也皺眉起來:邊山衛(wèi)那兒,張輔是不是呆的時間太長了區(qū)區(qū)一衛(wèi)之地,讓他在那呆得太久,只怕要耽誤了巡邊的事。
朱能嘆氣道:這是陛下的意思,我估摸著張輔也是這個意思,只是又不敢直。哎……張輔是俺看著長大的,真是個好孩子,很像他爹,講義氣,不像某些人。
鄭亨:……
其實很多時候,鄭亨聽到這些陰陽怪氣的話,都想辯駁幾句的,或者紅著臉,干脆地捋起袖子來跟人干一架算了。
可最終他忍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丘福皺著眉頭良久,思量過后,才道:要不,咱們拿著奏疏去見陛下,說一說此事
張輔在外不易,總是讓他駐留邊山衛(wèi)也不好,他是有心想借助這一次巡邊殺幾個韃子立一些功勞,好教人曉得虎父無犬子的,這小子心里憋著一口氣呢,若是耽誤了巡邊,只怕這小子心里頭不舒服。
事實上,丘福在數(shù)人之中,算是最為穩(wěn)重的。
他對張玉的兒子感情也最深,歷史上,張輔因為在南京城沒啥功勞,還是丘福和朱能領(lǐng)著一干軍將們跑去跟皇帝說,他是功臣之后,皇帝不必害怕封賞的時候讓人認(rèn)為賞罰不明,應(yīng)該多給張輔機會,賜予張輔更高的官爵。
如今……丘福最知張輔的心思,相比于其他人的子弟,張輔也是最優(yōu)秀的一個,他希望張輔能繼承大家的衣缽。
至于其他人,甚至包括了他自己的兒子,哼哼……
好。朱能興沖沖地道:就這樣干,皇帝若是不準(zhǔn),俺待會兒就故意生氣,就說左也不聽,右也不聽,教他干脆將俺的腦袋砍了算了??赡銈円涀±?待會兒陛下真發(fā)怒了,你們要攔著啊。別給我又沒義氣!
鄭亨此時討好朱能:嗯嗯,我一定攔。
朱能卻眼一撇,看向別處,沒理他。
既然商量好了,到了次日,三人便火速地入宮覲見了。
朱棣此時剛剛才見完了文淵閣大學(xué)士,一聽三個都督來了,心情倒是不錯。
一見到他們,卻是繃著臉,故意罵道:你們這三個家伙,想來討朕的酒嗎娘的,正經(jīng)事不干,就曉得打秋風(fēng)。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