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熱切地接著道:其中一個,是個老婆娘,此人拐賣女子和娃娃,專門誘人去南京城里發(fā)賣的!那次拐人娃娃的時候,被當(dāng)場拿住,承恩伯曉得了,連夜趕過來,當(dāng)即便教人打,生生被打死了。
朱棣聽罷,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這樣說來,那什么承恩伯,倒是青天了
小二一聽承恩伯,聲調(diào)也提高道:這何止是青天,青天也不給人發(fā)工錢呀,這是青天加上財神爺,咱們都虧他的庇護(hù),在這兒混口飯呢。
朱棣哈哈大笑,腰桿子也挺直了,口里道:哈哈……其實他也沒這樣厲害,都是一些旁門左道。
其實朱棣也就謙虛一下。
小二聽罷,卻板著臉道:這是什么話,什么叫旁門左道,我看那些個什么老爺們,才是旁門左道呢,口里頭又是什么拯救蒼生,又是什么百姓為念,可干的哪一件不是糊涂事,俺這人沒讀什么書,可能比不得客官您懂什么大道理,可俺只曉得,大家的日子過的都比從前好了,便是天大的理。其他的你說破天,有個鳥用。
朱棣又笑,他心里……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你說的有理,還是你有理,俺看你都可以做國子監(jiān)的博士了。
可不敢,可不敢。小二也跟著撓頭樂了。
就在此時,突然一下……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朱棣頓時臉色一變……
姚廣孝也佛心動搖。
那小二居然還鎮(zhèn)定自若,甚至笑著道:客官,無妨,無妨,別怕,別怕的,這是尋常事,咱們這渡口這兒……是這樣的,習(xí)慣了就好了。
朱棣:……
客官要走了嗎誠惠三百七十錢……
朱棣微笑,朝另一桌的亦失哈使了個眼色。
亦失哈干笑,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攜帶的銀子都送給那老嫗了,于是不緊不慢地看向眾禁衛(wèi)。
眾禁衛(wèi)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朱棣:……
姚廣孝似有所悟,高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
沈家莊……
那一聲轟鳴過后,一團(tuán)火焰升騰而起,剩下的半邊沈家莊邸,頓時陷入了滾滾濃煙之中。
丘松正微微抬頭,叉著手,一甩鼻涕,卻又喜滋滋地看著那一團(tuán)焰火,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
震耳欲聾的轟鳴過后。
與丘松不同。
朱勇和張軏卻已是條件反射一般,直接架了張安世拖拽著便跑。
朱勇嗷嗷叫道:大哥,風(fēng)緊扯呼,快跑!
張安世被他們拖行,口里大罵道:他娘的,扯你們個蛋,跑個啥,這是自己的地頭。
朱勇似乎猛然恍然大悟,對呀,這不是炸人茅坑,也不是往別人家宅子丟火藥包,這是咱們炸自己的。
于是,又忙將張安世放下。
張安世氣喘吁吁的,忙在地上如熱鍋螞蟻一般找自己被他們拖行脫落之后的鞋,口里還罵罵咧咧:沒前途,我早知道你們沒前途,我都懶得搭理你們。瞧一瞧你們這一副德行,哎呀,我瞎了眼……
總算將鞋找著了,趿了鞋,抬頭看那沈家莊最后的殘垣斷壁,陷入了火海。
大火沖天,燒無可燒,只無數(shù)的灰燼和煙塵漫天。
張安世這才整了整衣冠。
在不遠(yuǎn)處,上百個組織起來的勞力和匠人在此待命。
張安世走過去,大手一揮:聽我號令,清理!
喏!
眾勞力們個個精神抖擻,一聽號令,頓時發(fā)出排山倒海的呼聲:’喏!
說罷,眾人拿著鐵鍬、鐵鏟,或是錘子,沖上前去。
這沈家的莊子……確實是廢了。
尤其是丘松一直在惦記著剩下沒炸掉的半邊建筑。
張安世權(quán)衡再三,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還是把剩下的也炸了吧,直接夷為平地,他的新監(jiān)獄,啊不,他的新學(xué)堂,自然也要在這一片焦土上拔地而起。
雖是打定了主意,可最終讓丘松得逞的時候,張安世的心依舊還是在淌血。
我太難了。
自己炸了自己兩次。
而且兩次都是我張安世心甘情愿的。
張安世感覺在一團(tuán)煙火中,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夭折了。
而且他娘的夭折了兩次。
吸了口氣,回頭又對朱勇和張軏罵罵咧咧。
朱勇和張軏耷拉著腦袋,不敢頂嘴,只嘴里輕聲咕噥。
又回頭,發(fā)現(xiàn)丘松不見了,細(xì)細(xì)一看,卻發(fā)現(xiàn)丘松第一個沖進(jìn)了現(xiàn)場,十之八九,又是想看看他的杰作,還有查驗爆炸的威力了。
就在此時,一個漢子疾步?jīng)_過來,高呼道:伯爺,伯爺,不得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張安世淡定地道:又是什么事。
漢子道:來福客棧那兒,今日有人吃飯不給錢,哎呀……好幾個人呢,還帶著刀,兇得很。
張安世便罵道:他娘的,自老子來這兒,就沒見過有人敢這么囂張的,平日里連小偷小摸都瞧不見了,現(xiàn)在竟還有人敢吃飯不給錢,他以為他是誰
走。張安世大手一揮,猛地想到什么:他們還帶刀
是。
張安世勃然大怒:召集人,給我召集百八十人,帶上家伙,管他鋤頭還是鐵鍬,都帶上,大家保護(hù)好我,跟我來。
張安世在這渡口,還真是一呼百應(yīng)。
一聲令下,便有許多漢子帶著家伙跟過來,隊伍越來越壯大,烏壓壓的甚是駭人。
待到了客棧,這兒已圍了個水泄不通。
里頭便聽人道:誰說不給錢,只是沒帶,我叫人去取。
客官,你吃白食便吃白食,卻還在此抵賴什么,我起初還當(dāng)你是貴客,又見這和尚跟你一起,難怪你點這么多菜肴,原來就不打算付錢的。我不管,說什么你們一個也別想走,我已教人知會咱們張伯爺了,等張伯爺來,看怎么收拾你。
你叫他來。
呀,你還敢說這樣硬氣的話,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大膽,你好大的膽子!
里頭罵的不可開交。
張安世先等前頭一個打頭的人進(jìn)去,那打頭的人回頭道:還沒動刀呢,沒動刀呢。
張安世頓時豪氣頓生,口里大喝道:讓開,讓開,我張安世來啦。
說罷,排眾而出,張安世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出現(xiàn)。
一進(jìn)客棧,頓時眼睛好像刺瞎了一般,第一反應(yīng)便是想要腳底抹油。
卻見眾目睽睽之下,朱棣瞪著門前的方向,張安世和朱棣眼睛稍稍對視,便心知自己跑不掉了。
張安世的腿從大步流星,隨即變成了小碎步,方才還昂首挺胸,叉著腰,轉(zhuǎn)眼雙手垂下,背微微一弓。
俯首帖耳的模樣,上前開口便道:對不起,我有眼不識泰山,我錯啦。
朱棣看到張安世的時候,眼睛已是一亮,被這么多人圍著,實在難堪,他更怕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若被人傳出去今日在此的事,只怕真和當(dāng)初在北平吃x的謠沒什么分別了。
等張安世溫順地到了他的面前,朱棣便斜眼看著張安世,于是朝那小二道:你看,這張安世來啦,你還要說什么
小二一愣,其他人也都瞠目結(jié)舌。
朱勇和張軏本是屢起袖子跟著張安世要沖進(jìn)去,往里一看,二人瞬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張安世便對小二道:這是我大哥,知道嗎他吃飯一向不給錢的,在哪兒,他都是這規(guī)矩。
朱棣一聽,竟不知張安世的話到底是好是壞,聽著好像是向著自己,可怎么又好像是諷刺
小二倒是無措起來,慌忙道:張……張伯爺,小的………小的……
張安世很難堪,這么多人看著呢,忙是從懷里隨意掏出銀子來,也不去細(xì)數(shù),直接塞到小二的手里:拿去,拿去,所有人散了,都給我散了。他娘的,都是吃閑飯的嗎喊你們上工啦!
眾人聽罷,哪里敢留,一哄而散。
張安世尷尬得即時想要找個地縫里鉆進(jìn)去,可也只能硬著頭皮站好。
其實朱棣也很尷尬,被店小二抓著付錢,還被這么多人圍觀,這絕對是平生未有的事了。
啊……啊……大哥,您來啦張安世當(dāng)著小二的面,踟躕地道。
朱棣將眼睛別到其他的地方,生怕露了相,只輕描淡寫地道:唔……是啊,來了,來看看你。
為了掩飾尷尬,張安世沒話找話道:吃……吃了嗎
這本是尋常的問候,可這話一出,朱棣破防,恢復(fù)了本性:你娘的。我沒吃至于如此嗎
張安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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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老虎沒有存稿的,每天一萬五千字,分兩章發(fā),這基本上已經(jīng)是老虎更新的極限了,除了吃飯,張開眼就是拼命更新,寫到晚上十一點多,草草檢查一下上傳,所以并不是老虎故意斷章或者是有新潮盟主不加更,因為大家都是實在人,不玩那種故意留著稿子等盟主加更的套路。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