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下去,這些人的子孫們,可能就真的要被養(yǎng)成豬了。
朱棣若有所思,口里道:既是樣板,怎么給他甜頭
張安世侃侃而談道:和漢王一樣,軍政、民政,都交給他們,照舊還是商行的模式。以藩王總督一方,令他們開疆拓土,給予他們商行分紅!不只如此,愿為他們效命的親信和心腹,也都準(zhǔn)他們帶去,在大明的地界,他們是藩王,出了大明,他們就與朝鮮王、安南王無異。
朱棣道:朕又如何制住他們
兩手準(zhǔn)備,一手是宗法,當(dāng)然,宗法只是親情血脈,雖說有用,卻又沒有用。這其二,便是商行,就如漢王一樣,他們在域外,四面多是土人,可以依靠的,多是身邊的護(hù)衛(wèi)和遷徙而去的家卷。一方面,可將東宮宮女下嫁的事擴(kuò)展到所有域外的武官。而另一方面,他們對土人,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火器和軍械,必須得經(jīng)過商行來供給,否則……土人乃他們十倍,如何制勝這最后,則是船隊……
船隊朱棣凝視著張安世。
寶船的船隊,將來所過之處,帶回的乃是天下各處的特產(chǎn),帶過去的,則都是各地的必需品,讓他們對船隊形成依賴,如此一來……他們但凡有野心,可他們的敵人……便從自己的宗親兄弟,變成了無數(shù)當(dāng)?shù)氐耐寥?這叫轉(zhuǎn)移矛盾,矛盾轉(zhuǎn)移了,兄弟之間的關(guān)系,就緊密了。
說到底,就是他們留在大明,陛下就成了他們一展抱負(fù)的絆腳石。可一旦出海,陛下就成了他們開疆拓土的最大依仗了,若是沒有陛下的支持,數(shù)萬衛(wèi)隊和十?dāng)?shù)萬卷屬,那便是孤軍,根本無法支持。
朱棣聽罷,眸光在無形中亮了幾分,頷首道:寧王……那就從寧王開始,若是拿漢王來,漢王乃朕的兒子,其他人未必信服。只是……就怕寧王不肯,朕總不能把他在南昌的王府拆了。
張安世一笑道:陛下放心,我去騙……臣去勸他。
朱棣慎重地看著他道:此事……關(guān)系甚大,不要出錯。
朱棣這個人,一旦起心動念,便很有魄力,那就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張安世道:那臣明日就去拜訪他,正好多向他學(xué)習(xí)。
態(tài)度要恭敬一些。朱棣不忘叮囑道:他現(xiàn)在肚子里還有怨氣呢。
是。
張安世心情很是愉快,若是如此,那么宗親的問題就可能解決了。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對于張安世而,一旦開了這個頭,那么下西洋的國策,只怕后世就再沒有人敢反對了,畢竟后世的皇帝,誰敢管殺不管埋把自己的宗親們都丟在了千里之外,然后……片板不得下海。
自己的親外甥,將來的基業(yè),又可壯大幾分了。
除此之外,還有商行……這商行怕也要迎來蓬勃發(fā)展了。
當(dāng)然,那些藩王可都雞賊得很,沒有這么容易上當(dāng)受騙的,畢竟誰不想享清福
所以……得使一些手段才成。
…………
主人。
一個身穿甲胃之人,匆匆進(jìn)入一處大帳。
他所穿戴的,乃是山文甲,這種甲胃,一般是邊鎮(zhèn)上的將軍穿戴。
這甲胃之外,罩著一件紅衣,大明尚朱紅,無論是宮廷還是文臣武將,多以朱紅裝飾。
而此人的頭頂上戴著的,卻是一頂飛碟帽,這也是邊鎮(zhèn)的官兵常用的裝飾。
飛碟帽遮擋了此人的面容,他朝大帳內(nèi)的一人行了個軍禮,才道:剛剛急遞鋪傳來了消息……
嗯落座在桉后的,是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人,他懶散地抬頭,凝視著這武官道:寧王死了嗎
沒有死。
……
說也奇怪,原本……以為寧王必死無疑,可誰曉得……
看來……又是那個張安世。
主人何以見得或許是那紀(jì)綱……
文弱書生似乎因此而心浮氣躁,他忍不住咳嗽,最后苦笑道:你不明白紀(jì)綱……紀(jì)綱只想得功勞,他不在乎誰謀反,只希望事情越大越好,紀(jì)綱是極聰明的人,可他的欲望太重了,無欲則剛,而一個人一但欲求不滿,那么……就會失去對事物的判斷。能識破此局者,就只有張安世。
此人可恨!
文弱書生道:這樣下去,就麻煩了,他們還會追查下去,這天底下,最怕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追查到底,任何事只要做了,就一定會有痕跡,哎……為何會出現(xiàn)這樣的變數(shù),這張安世,又如何能猜測到……
接下來該怎么辦
忍耐。
可是……
忍耐吧。文弱書生心情越發(fā)的浮躁,他顯然為自己費(fèi)盡心機(jī)而布置的東西被識破而懊惱。
他又拼命咳嗽,取了絲巾捂著自己的口,良久才道:把棲霞,盯死了,一舉一動,都要奏報……
要不,主人就去大漠中避一避吧。
這人搖頭:事情還沒有壞到這樣的地步……張安世……還沒有這樣的本事,若是真到了要去漠南躲避的地步……也就太不堪了,備車吧……備車……
主人要去何處
去京城。
啊……
最危險的地方,最是安全。這人澹澹道:何況,京城里,有我們這么多人……這個時候,他們一定已經(jīng)有人開始焦躁不安了,我若是在那里,他們才會鎮(zhèn)定下來,現(xiàn)在最緊要的是,穩(wěn)住人心。一旦人心動搖,則是滿盤皆輸。去備車吧……
武官猶豫了一下,最終道:是。
咳咳咳咳……
大帳中,又傳出一連串的咳嗽……
………………
紀(jì)綱默默的坐在公房里,足足四十八個時辰。
這四十八個時辰,他都紋絲不動。
只直勾勾的盯著虛空,一不發(fā)。
偶爾,他露出苦笑。
這時,書吏躡手躡腳進(jìn)來,給他帶來了一些食物。
紀(jì)綱勉強(qiáng)吃了幾口,而后,將食物推到了一邊,突然對書吏道:你有沒有碰到一種情況,那就是……無論你如何盡心用命,可最終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一條隨時可以被人拋棄的走狗……
書吏誠惶誠恐的道:學(xué)生……學(xué)生……
紀(jì)綱凝視著他,書吏身子弓的更低:學(xué)生也是都督的狗……
紀(jì)綱閉上了眼睛,一聲嘆息,而后道:哎……我不甘心,我終是不甘心啊,這么多年……我怎可將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分明……我已到了今日……早知如此,我該知足,若是知足,必不至今日……
書吏寬慰道:都督不必……
紀(jì)綱搖頭:哎……再多說也是無用了。
說罷,他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來,慢悠悠的將匕首放在了燭臺上,任那燭火灼燒。
書吏心中大驚,瑟瑟發(fā)抖:學(xué)生若是犯了什么錯,還請都督您……
就在此時,突然……這匕首在紀(jì)綱的左手緊緊握住。而后,這匕首朝著他的右手手腕狠狠扎下去。
啊……
那匕首洞穿了他的右手手腕。
血箭飆濺在他的臉上。
他猙獰著,雙目充血而赤紅,卻仍然不肯罷休。繼續(xù)握著匕首,開始慢慢的在自己的手腕處切割。
手腕上的傷口越來越大,或許是碰著了他手骨,以至他左手無論如何用力,也切割不下去,于是,他臉開始扭曲,滿臉是鮮血和冷汗。
書吏驚叫。
都督,都督……您這是……
哪一只手犯了規(guī)矩,就要割舍掉它。
都督……還是請……請其他人來吧,都督……
紀(jì)綱幾乎要昏死過去。
他左手繼續(xù)用力,慢慢的切割著自己的右手手腕,眼看著……那皮肉和筋膜、骨血統(tǒng)統(tǒng)曝露出來,他咬牙……森森道:這天下,誰敢傷我一根毫毛只有我紀(jì)綱可以……可以……
咯咯……
匕首的鋒刃早已卷了……
可這有過切痕的手骨,竟硬生生的被掰斷。
紀(jì)綱大笑……看著只連著皮肉的手掌和鮮血淋漓的手腕切口……
去請大夫……來包扎,請……大夫!
他已虛弱了。
血流的到處都是。
在他的腳下,甚至形成了一片血洼。
可他強(qiáng)撐著沒有昏厥,卻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此時此刻,眼底除了痛苦,還有痛苦所帶來的滔天恨意。
沒有人……可以教我紀(jì)綱……死……
…………
公房之外。
這北鎮(zhèn)撫司里,所有人都聽到了慘叫。
于是,許多人被驚動,一個個躲在外頭,聽著里頭傳出的嚎叫。
這凄厲的吼聲,令人毛骨悚然,這些錦衣衛(wèi)上下人等,久在衛(wèi)中,不知給多少人用過酷刑。
卻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慘呼。
更何況,這還是紀(jì)都督發(fā)出來的。
于是……許多人面面相覷,如芒在背之余,竟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懼。
…………
大哥,大哥……東西弄出來了,快……快去看……
與此同時,在這棲霞,聽到了丘松歡快的聲音。
可能一個月下來,丘松的話都沒有今日的多。
他激動的拍打著自己的肚腩,砰砰的響,在張安世的門外頭,嗷嗷大叫:大哥……快出來,你不出來,俺要點(diǎn)引線了。
別,別……來了……來了……張安世衣衫不整,趿鞋飛跑出來,腰帶都沒有來得及系上,以至于馬褲松松垮垮,露出半邊肌膚,口里道:我至親至愛的丘松賢弟啊……我來了。
…………h(huán)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