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胡咧個啥,真要鄧公公養大的,還能讓他種莊稼世上哪有好事輪不到自家人,壞事倒讓自家人去干的。我看鄧公公這是吹噓。安南侯可是好人,他不會干這樣昧良心的事。
你們在做什么
突然,卻見鄧健在不遠處,背著手,露出嚴厲的樣子佇立著。
眾莊戶聽罷,一個個打了個激靈,紛紛討好似的笑。
鄧健白了他們一眼,肅然道:翻地,再來兩個人,隨咱去看看苗。
是。
眾人一哄而散,各司其職去了。
………………
公子……
有人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那一處青樓。
在這青樓里的一個廂房中,那公子正赤著上身,只穿著一件綾羅馬褲,此時正坐在胡床上,兩個男兒被他肆意地摟在懷里。
其中一個男兒,已是臉色慘白的樣子,眼里無神。
只是這公子眼角的余光掃射到他身上的時候,這男兒才立即強笑起來。
公子見他笑得勉強,立即就怒道:滾一邊兒去。
這男兒順從地退下了胡床,跪拜在地,瑟瑟發抖。
公子這才抬頭,神情慵懶地看向了來人。
他慢悠悠地道:又是什么事
來人低垂著頭道:吳公、周公、楊公求見……
公子冷笑道:不見,只怕他們見了我,也只是來埋怨的。
他們……確實臉色不好看,說公子您……
說我做的太過了嗎
這……
公子一臉不屑地道:哼,這幾個狗東西,現在倒曉得仁義道德了也曉得要做人了可他們也不想想,當初分我們的利時,可想過今日噢,好處他們都拿了,這壞人,他們卻不愿意做世上可有這樣的理
他們若再要來見我,你便和他們說,若是想分道揚鑣,我自然悉聽尊便,可若是這個時候,誰想要跳船,那也都由著他們。可想做好人,想在我面前說什么狗屁仁義,嘿嘿……他們這些肥得流油的家伙們也配嗎
這公子慢悠悠地從胡床上趿鞋下來,走了幾步,接著道:那狗皇帝,還有那張安世,都不是省油的燈,現在既然查到這上頭來了,咱們就得把事兒做絕,稍稍有心慈手軟,大伙兒誰都別想過好日子。說難聽一些,姓朱的每年給他們幾個錢的俸祿,咱們每年給他們多少銀子入他娘,都說狗吃了誰家的東西和誰親呢,這些人難道狗都不如
總而之。這公子的臉色突然嚴厲,目中發出駭人的神色,他一字一句,字字如刀道:現在內千戶所,查的還不深,咱們也不是好惹的,他們要查,那就給他們查,咱們就折騰個天地翻轉,折騰個血流成河,看他們能查到什么時候去,到了這個時候,命都是不值錢的,別人想要咱們的命,那就拿十萬個腦袋來換。
說著,他背過身去,吐出了一個字:滾!
來人聽罷,行禮,便又悄悄離開。
…………
一封奏報,火速地自寧波府送到了京城。
朱棣聽聞是寧波府送來的,倒是留了心。
他將奏疏打開,一看之下,臉色越發鐵青。
最后啪的一下,將奏疏摔在了桉牘上,冷著臉,厲聲道:他們這是想干什么
一聲厲喝,嚇得亦失哈打了個寒顫,忙是低頭彎腰,去撿奏疏。
只是將奏疏撿起來的時候,卻發現這奏疏里頭,寫著寧波府城火起,新任知府、同知人等……葬于火海的字眼。
亦失哈見罷,又嚇了一跳,卻又見下頭寫著:寧波備倭衛指揮……楊雄,醉酒……落海而死。
亦失哈顫抖著,僵著身體,將這奏疏撿起,重新送到了朱棣的御桉上。
朱棣確實是氣的不輕,甚至氣的扭曲著臉,冷然地看著亦失哈道:看見了
亦失哈只好道:奴婢看見了。
怎么想
亦失哈猶豫了一下,才道:他們……他們這是膽大包天,是在示威。
朱棣道:是啊,就是在示威!一場大火……燒死了這么多的官吏……當然,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這備倭衛的指揮,好端端的,說他喝醉了酒,落海死了,哈哈……大明武臣,說死便死,他們這是想做什么是想告訴朕,再查下去,人都會死干凈嗎
亦失哈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便道:陛下……內千戶所僉事陳禮,才剛剛出發幾日,往寧波府去呢,人還沒到寧波府……就出了這么一檔子事……
朱棣背著手,臉色陰晴不定地道:陳禮會不會也有危險
他挑選了許多的好手……奴婢以為……
朱棣澹澹道:這樣猖獗,看來是沒把朕放在眼里,朕不誅這些邪祟,天下怎么能太平呢
亦失哈道:實在不成,調五大營,或者勇士營,甚或模范營去……
朱棣瞪了亦失哈一眼:去做什么去殺人嗎去殺誰殺寧波府的官吏,這些官吏,不是死得差不多了嗎還要殺誰殺寧波府的百姓嗎還是要殺當地駐扎的衛所官軍
亦失哈一時詞窮。
朱棣瞇著眼,頓了一下,便道:再等等,再等等看張安世那邊,他既派了人往寧波府,肯定有他的主意。還有那陳禮,也是能任事的,或許……他那邊,能有什么斬獲,這個時候,切不能亂了陣腳。
說著,朱棣落座,穩穩地坐著,卻是冷冷一笑道:都說是打天下容易,守江山難,朕從前不信,現在算是知道了。
朱棣自此無,只一雙虎眸偶爾隱現殺機。
…………
棲霞。
此時,朱金急匆匆地到了南鎮撫司。
見到了張安世后,他行了個禮,便道:辦妥了。
張安世豁然而起:妥了人呢
朱金謹慎的看了張安世一眼,低聲道:人已送進了南鎮撫司里,在側房,小的也怕……
張安世信步道:走,這就去見一見。
張安世至側房,只與人談了片刻。
隨即,張安世殺氣騰騰的走出來。
他匆匆至桉牘邊,提筆,手里胡亂的簽下幾個手令:內千戶所,所有在職的,統統往碼頭登船,讓趙千戶來帶隊,這個小子老實,只是不到達目的之前,不得告訴他們抓捕的地址。
隨即,張安世道:教我二弟、三弟、四弟,立即讓所有人騎馬,騎馬知道嗎全部輕裝,以最快的速度,往目的地。我猜測,這大營外頭,一定有人盯梢,不過盯梢也沒關系,他們要傳信,得用快馬去傳。那么……我們就比他們更快抵達他們傳信的目的地即可。
說罷,召了來,簡要的交代一番,當下,張安世換上他的兩層甲胃,大呼一聲:立即行動,不可遲疑!
行動,行動……
棲霞的南鎮撫司,千戶所下設的各處百戶所,還有模范營。
在這一刻,聲聲鐘鼓來回響徹。
而后……數不清的人,火速自各處向某個方向或疾跑,或飛馬匯聚。
這些人,平日里都有操練,可謂是訓練有素。
幾炷香之后。
上百個內千戶所的人便在趙千戶的帶領之下,上了渡船。
早已在碼頭預備的船夫,一個個劃動著船槳,艦船嗖的一下似飛一般的在江面游弋。
船上的人,紛紛在百戶、總旗、小旗的命令之下,鏗鏘的拔出了腰間的佩刀,一個個趴在船沿上,屏息不動,似乎只等什么時候,船只靠岸,便要飛躍而出。
…………
噠噠噠噠………
馬蹄四起。
模范營所有人都是輕裝,卻一個個將刀劍配齊,飛馬而出。
于是,數百匹馬飛騰,一路往南京城,人馬不歇。
……
這大營之外,有一個貨郎似得人,本一直在百丈之外擺著攤。
此時,錯愕的看到一隊人突然飛馬出營,很快就不見蹤影。
這貨郎看得目瞪口呆,忙收了攤,后頭太急,便連貨攤也不要了,想往南京城方向跑,可跑了幾步,看到那早已遠去的騎隊,卻不禁苦笑了一聲。
…………
沿著秦淮河,本是南京城最熱鬧的所在。
此時……這百家扎堆的妓坊里,卻是突然騷動起來。
不得了……官兵查抄恩客了。
這突然一聲呼叫。
留宿的恩客們,從一處處窗里探出腦袋來,許多人面色慘然。
查抄恩客,沒聽說過此等事啊……
可大家做賊心虛,不少人開始赤身,從房中飛奔出來,亦或者有的翻窗而出。
不過……很快大家就松了口氣。
卻見一艘艘自秦淮河河面上突然沖上海灘的船,下來無數的人馬,卻奔著一家青樓去,片刻之后,那里便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多時,又有一支騎隊噠噠噠的出現在街頭,其余的妓家看也不看,只奔著一處去。
頃刻之間。
有人破門。
轟隆。
大門破開。
潮水一般的人,瞬間沖入這青樓,這里的雅致,瞬間便被肅殺取而代之。
幾個人……匆匆想出來,一人道:爾何人
立即便被人直接打翻:頑抗者,格殺勿論。
也有人試圖想要倉促跳井,猶豫不決的時候,一隊人殺奔而來,一把揪住,按翻在地。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