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深夜,叢林。
張禎貓著腰低著頭向前疾沖,他肩膀上扛著郭楓搖,右手抓著李博非的衣領拖著走,身上還綁著一根繩索,后邊拖拽著陳亢。
老兵張茁在他背后,身上掛著三位受傷同袍的連弩和弩匣,雙手持著他的連弩和張禎的連弩。
他自己的弩匣已經打空了,但他把張禎他們四個的弩匣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別回頭!
張茁喊:后邊有我在,你往前沖。
張禎回應了一聲:知道!
嗖嗖嗖幾聲,張茁連續點射將再次靠近的白衣僧逼退。
誰能想到在這種環境下,五名普普通通的大寧戰兵,面對同樣數量的且在武藝修為上遠超他們的敵人,竟然用重傷三人的代價擊殺對方四人。
對于那些大彌禪宗的弟子來說,這是奇恥大辱。
可對于大寧戰兵來說,這只是他們普普通通的一場戰斗。
張禎,你聽我說。
被拖拽在身后的陳亢嘴里一邊溢血一邊盡力喊:你把我留下,你的任務是把將軍的親筆信送到葉部堂手里,你帶著我們......你帶著我們一會兒就沒力氣了。
閉你爹的嘴。
張禎一邊奔跑一邊回應:再說話老子抽死你。
陳亢的胸膛上都凹陷了一個坑,不知道斷了多少肋骨,也不知道有多少內臟被打壞。
他閉著嘴的時候血都從嘴角往外溢,一張嘴,血就一股一股的從嗓子眼里冒出來。
咱們是當兵的,任務是第一位。
張禎身上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額頭上流下來的汗水已經進了眼睛他卻根本沒法擦一擦。
他左手扶著郭楓搖扛在肩膀上,右手抓著李博非的衣領,腰上掛著的繩子從陳亢的兩個腋下穿過去捆著,陳亢坐在地上被他拖著走。
陳亢不想閉嘴,他斷斷續續的說著:大寧的戰兵,完不成任務的是廢物。
張禎怒了:陛下也說過,為了任務拋棄同袍的連廢物都不如。
陳亢在這個時候居然還笑起來,一笑,嘴里溢出來的血就更多了。
值了。
陳亢說。
我這輩子不長,能成為大寧的戰兵我值了,能在陸侯麾下當兵更值了,能跟你們做兄弟......更值。
陳亢摸索著從腰畔將匕首抽出來,艱難的切割著他身上綁著的繩索。
老兵張茁一邊阻擊白衣僧一邊照應著張禎,他看到陳亢在割繩索的時候立刻就要阻攔。
陳亢卻對他搖頭。
得有人活著。
陳亢用盡最后的力氣將繩索切斷,他猛然停下來身子徹底倒在地上。
同時感覺到一松的張禎幾乎把持不住往前撲倒。
給我一把連弩。
陳亢扶著一棵樹坐在那,朝著張茁伸手。
張茁搖頭,俯身要把他扛起來。
張叔。
陳亢拉著張茁的手:得有人活著,我不想做個拖累兄弟的人,我能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幫你們做點什么,我死了都是開心的。
張茁咬了咬牙,給陳亢留下一把連弩。
張禎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回頭喊:張叔,你干什么呢!不能留下他!
張茁喊:你先走,我帶著他。
張禎應了一聲,扛著一個拖著一個繼續往前走。
張茁蹲下來,從腰畔摸索了一會兒,在鹿皮囊里摸索出來一塊糖,剝開塞進陳亢嘴里:這是你心目最大最大的大英雄葉部堂愛吃的高粱飴。
陳亢笑起來:張叔,你可真行......
張茁道:是葉部堂給將軍的,將軍分了分,我就這一塊。
他把糖塞進陳亢嘴里,把糖紙留下放回鹿皮囊。
葉部堂是大英雄,千里殺敵。
陳亢嚼著高粱飴,笑了,哭了。
我也想當葉部堂那樣的大英雄。
他推了張茁一下:張叔,走,護著張禎走,要把信送到......替我跟葉部堂說一聲,我可喜歡聽他的故事了。
張茁猛然起身,把眼角的淚水甩掉之后朝著張禎跟了上去。
遠處白影一閃,陳亢嚼著高粱飴眼神兇狠起來:雜種,來!
他抬起連弩連續點射,那道白影卻如同鬼魅一樣在幾棵樹之間來回穿梭,避開了他所有的弩箭。
白衣僧忽然出現在陳亢面前,陳亢想用最后的力氣把連弩砸出去。
砰地一聲!
白衣僧一腳踹在陳亢胸口,巨大力度之下那棵大樹都被踹的劇烈搖晃起來。
慈悲。
白衣僧朝著陳亢的尸體雙手合十,然后再次掠了出去。
陳亢的尸體順著樹干緩緩的倒了下來,那口高粱飴,最終還是沒有完全咽下去。
張禎帶著兩個人看到了有些亮光,很微弱,在這漆黑的夜里微弱到微不足道,可他知道那是林子的邊緣。
他很矛盾,沖出林子就意味著回到更好跑一些的峽谷道路上,可沖出林子失去遮掩,敵人可能追上的更快。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身后張叔的喊聲。
往前走,只管往前走!
張禎一咬牙,帶著兩個同袍朝著有微弱亮光的地方再次發力。
張茁躲在一棵樹后邊,看了看手里的連弩已經再次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