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似是嘆了口氣,“既如此,那姑姑去吧?!?
楊姑姑福了一禮,轉(zhuǎn)身下了馬車。
沈安安凝視著她背影,好半晌才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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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上朝的鐘聲已經(jīng)響起,各官員都魚貫而入,臨入奉天殿時,蕭淵又一次頓住腳步,平緩開口,“楊姑姑可還有什么話,要通我說?”
“奴婢…所,娘娘之死,絕無半句虛。”楊姑姑抬眸,注視著奉天殿,眼中泛著滔天的怨恨。
蕭淵微微頷首,不再語,只是側(cè)頭深深看了楊姑姑一眼,便抬步入了奉天殿。
奉天殿中來了一位婦人,令所有官員都紛紛側(cè)目,女子上朝堂,是不合規(guī)矩的,但因為帶人來的是從不守規(guī)矩的蕭淵,平日最愛嘰嘰喳喳的御史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說又說不過,說過了估計要挨罵,罵又不敢,估計要挨打,干脆閉口不。
楊姑姑垂著腦袋站在蕭淵身后,不亂看也不語,一些官員伸長了脖子都沒有看清究竟長什么模樣。
“四皇子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藥?”
“反正不毒咱們,管那閑事讓什么?!?
“之有理?!惫賳T們低低交談之后,連眼珠子都不往那轉(zhuǎn)了。
申允白瞇眼朝前看了幾眼,也沒有作聲。
“無趣,”李懷小聲腹誹,“你有沒有覺得,自從蕭澤走后,蕭淵沉寂了不少,少了很多樂趣。”
凌辰逸斜了李懷一眼,卻是沒心情和他玩笑,別人認(rèn)不出來,他卻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婦人乃是先前侍奉淑妃娘娘的宮女。
可她不是死了嗎?時隔數(shù)年,怎么突然又出現(xiàn)了?
今日的早朝,怕是不會順利。
思索間,太監(jiān)尖銳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聲落,皇帝在文武百官的拜見下進(jìn)了奉天殿。
“都起來吧?!?
皇帝甩了甩龍袍衣袖,目光定在了前列的婦人身上,“她是什么人?老四,你帶來的?”
“是?!?
“這是奉天殿,不是你四皇子府,容你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往這帶?!?
蕭淵面色如常,“回父皇,這位是母妃和父皇的舊識,說是有話要面見父皇說?!?
聞,皇帝蹙眉看向了低著頭的女子。
恰在此時,楊姑姑慢慢抬頭,露出了一張悲憤的臉,“皇上,可還記得奴婢嗎?”
皇帝愣了一下,旋即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起來。
楊姑姑抬高聲音,又重復(fù)了一聲,“皇上,奴婢乃先淑妃娘娘的掌事宮女,楊雯,您還記得奴婢嗎?”
皇帝已經(jīng)平緩了心緒,冷冷說,“你不是死了嗎?”
“奴婢死沒死,皇上您不是最清楚的嗎?”
“放肆。”皇帝身旁的大太監(jiān)一瞪眼,就要下去掌她的嘴。
“皇上,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您是要封奴婢的口嗎?”她怒吼,眼眶通紅。
“慢著?!被噬献柚沽舜筇O(jiān)的動作,讓其退下。
“既是沒死,就好好活著,來奉天殿干什么?”
楊姑姑淚如雨下,“奴婢來,給淑妃娘娘之死討一個公道,給小主子一個答案?!?
皇帝瞳孔微縮,盯著楊姑姑的眸底劃過一抹警告。
楊姑姑卻渾不在意,她摁著雙腿,艱難的從冰涼的地板上站起身,看向了文武百官,聲音鏗鏘有力,“其實(shí),淑妃娘娘當(dāng)年并非是病逝,而是急火攻心,被硬生生氣死的!!”
殿中一片嘩然。
皇帝厲聲道,“楊雯,你可知曉你在說什么,穢及皇室,可是要誅九族的!”
楊姑姑面色一頓,轉(zhuǎn)眸看了眼蕭淵,眸底浸著哀求。
蕭淵目光冷淡,平靜的仿佛和他無關(guān)。
楊姑姑苦澀的笑笑,收回了視線,“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情通姐妹,奴婢近身侍奉數(shù)年,怎會胡亂語,淑妃娘娘當(dāng)年縱使有疾,卻并不傷命,她是萬念俱灰,存了死志,生生氣死的?!?
百官大氣都不敢喘,聽著這驚人的內(nèi)幕。
皇帝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快速遞給申允白一個眼神,后者出列,就要開口,蕭淵聲音卻搶先一步,“誰敢嚼舌廢語,我就讓誰血濺奉天殿,不服者,大可一試。”
申允白一哽,抬眸看向了皇帝。
皇帝眼中藏著隱忍不發(fā)的怒意,冰冷的注視眼蕭淵,無聲讓申允白退下。
有了蕭淵的話,誰還敢胡亂說話。
至于皇帝,你大膽,你放肆,你敢。這些話已經(jīng)說膩味了,總之是石沉大海,也懶怠再開口。
揚(yáng)姑姑看眼蕭淵,渾濁的眼中有絲絲驕傲和欣慰,卻也有愧疚和悲哀。
皇帝冷冷開口,“楊雯,文武百官都等著你繼續(xù)說,你在猶疑什么?”
他就不信,九族的命,她不要了。
楊姑姑收回視線,目光已經(jīng)化為了平靜,“害淑妃娘娘氣死的罪魁禍?zhǔn)?,是…是奴婢和皇上。?
殿中官員們都要以為自已耳聾了,連蕭淵也蹙眉偏頭看向她。
楊姑姑并不看這些人,而是直勾勾的盯著皇上,緩緩道來,“那日,淑妃娘娘郁結(jié)病重,本就臥床不起,皇上醉酒后,去探望娘娘…”
“卻…卻撞見奴婢正在殿中插花,皇上酒意上頭,便欲…恩寵奴婢,奴婢顧及娘娘,拼死反抗,然不及皇權(quán),只能服從,娘娘在內(nèi)殿,耳堵了全過程,她對皇上情深幾許,一時難以接受,吐血昏迷,當(dāng)夜,便去了。”
楊姑姑的話于眾人而無異于五雷轟頂,如遭雷擊。
連蕭淵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楊姑姑。
皇帝一張臉都在發(fā)抖,面對眾官員偷眼看來的震驚目光,他臉色前所未有的陰冷難看,“放肆,奉天殿上,你,你敢胡亂語…”冤枉朕!
最后三個字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委實(shí)丟人現(xiàn)眼。
“奴婢胡亂語?”楊姑姑眸底涌動著瘋狂的暢快,“奴婢承恩后,還為皇上誕下一個子嗣,皇上大可將人叫上來,當(dāng)?shù)畹窝J(rèn)親!”
此一落,完全不低于先前的重磅給眾人帶來的沖擊。
皇帝還有一個子嗣,還是和一個宮婢生的???
皇帝死死攥著龍案桌沿,冰冷的目光恨不能化為刀子,活剮了楊姑姑。
楊姑姑輕輕一笑,“我兒名為陳天,皇上可敢將人宣上殿來一試?!?
蕭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