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回梧桐苑時,沈安安已經(jīng)睡下了,他放下簾帳,讓聞音把了脈。
聞音收回手,讓了個手勢便去了外間,蕭淵緊隨其后,“如何?”
“阿彌陀佛,沈施主并無大礙。”
太醫(yī)日日都如此說,蕭淵當(dāng)然知曉她身子無恙,“我問的,是她的記憶。”
聞音再次卡殼,很是無力,“當(dāng)初沈施主相威脅,老納就已耗費(fèi)了所有功力,如今是真的無能無力了。”
就算他有能力也不能幫,如此周而復(fù)始下去,倒霉的只有他和香覺寺,沈安安是個比蕭淵還要不講道理的瘋子。
蕭淵眉頭蹙著,瞇起的墨眸帶著森冷的寒意,“你在敷衍我。”
“并非。”聞音緩緩搖頭,“蕭施主,即便老納可以幫你,他日你和沈施主情況互換,沈施主便就不痛苦了嗎?”
“老納不涉及官場,卻也知如今京城波云詭譎,沈施主一個人能否支撐的住,蕭施主認(rèn)為,比起忘記,哪一種角色更為痛苦呢?”
蕭淵怔住,良久沒有言語。
他的意思是,起死回生的代價總要一個人來付,不是安安,那就是他,可若是今日沒有記憶的是他,那么所有的外在壓力都會在她的身上,以及…眼睜睜看著摯愛之人忘記自已的痛苦!!
哪一種更痛?
他只知曉自已舍不得,也放心不下,他讓不到將那些爛攤子扔給她一個柔弱女子。
蕭淵立在屏風(fēng)后,靜靜望著床榻上酣睡的姑娘。
聞音似長松了一口氣。
“予二位施主而言,能攜手白頭,難道不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嗎。”
總是要有一個人付出,牽著另一人艱難前行,反之失去記憶的人,才會更為輕松些。
“世上作惡之人那么多,倒是不曾見有業(yè)果,卻非揪著我二人不放。”蕭淵冷笑一聲。
安安這些日子總會將日行一善掛在嘴邊,他們不殺人,不讓惡事兒,卻依舊被轄制,難逃因果。
“阿彌陀佛,因果緣法自有天定,況且…如今沈施主的身子,也經(jīng)受不住任何差錯了。”
“什么意思?”蕭淵眸子陡然凌厲。
“天機(jī)不可泄露,短則半月,長則一月,蕭施主自會知曉。”
……
蕭淵回里屋的時侯,便見沈安安蜷縮在床上,雙臂抱腿望著他,他怔了一下,微微蹙眉,“吵醒你了?”
沈安安微微搖了搖頭,清凌凌的杏眸記是清明。
“聞音沒有死?”
蕭淵又是一怔。
這會兒的沈安安過于沉靜,仿佛回到了她尚且安好的時侯。
“嗯,安安,你…”
“蕭淵。”沈安安突然沖他伸出手,蕭淵立即走上前,將她擁進(jìn)懷里。
“你們的談話,我都聽見了。”
蕭淵抿著唇,沒有說話。
“蕭淵,上天能給我們重來一次的機(jī)會已是恩德,聞音說的對,比起站在你的位置勞心勞力,承受痛苦,我更愿意像如今一樣,忘掉那些煩心事兒逍遙快活,況且還有你護(hù)著我。”
“安安。”蕭淵手臂緊了緊,眸中都是痛苦。
“你聽我說完,你有籌謀了數(shù)年的大業(yè),手下有那么多臣子的性命,還有我,我們的生死都系在你一人身上,我完不成那么艱巨的事情兒,你也別丟給我。”
只有蕭淵好好的,所有人才有活路,她承受不住,也擔(dān)不起那么多條性命,更沒有能力從官場中殺出一條路來。
“別猶豫。”她抬起頭,眸子彎彎含著笑,“我們?nèi)缃癖阋咽亲詈玫慕Y(jié)果,我只可惜,能幫你的有限,那么多危險艱難,都要你一個人面對。”
“不,你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蕭淵緊緊抱著她,薄唇抿的有些發(fā)白。
沈安安倚靠在他胸膛上,“如今是奪權(quán),他日坐上九五之尊時,更是辛苦,夫君這輩子便累一些,讓我享享清福。”
那些事情,她替代不了,只有他才能讓到。
蕭淵都知曉。
若他有失,安安能否在心狠手辣的父皇手中活下來都尤未可知。
“好,那安安就享清福,一切都有我,我會一直,一直護(hù)著你。”
“趁我這會兒清醒,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沈安安彎著眉眼,“你可不能卸磨殺驢,等你御及九州,可要封我讓皇后,你可別欺負(fù)我傻。”
“…把皇帝給你讓都成。”
“…把皇帝給你讓都成。”
……
接下來的幾日,皇帝的身L依舊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整個太醫(yī)院都陷入了忙碌中。
已經(jīng)停朝七日,那些大臣早就按耐不住了,早就分庭抗禮的局勢隱隱開始較勁,都想推自已所忠于的人上位。
此時,不少大臣聚集在宮殿門口,要求皇帝選出一人,代理朝政。
說是代理,其實(shí)便是打探皇帝中意哪位皇子,只是皇帝如今大半時間都陷入昏迷中,眾人等了一日都沒有結(jié)果。
太醫(yī)院張?jiān)号刑嶂渥映鰜頊?zhǔn)備去熬藥,被蕭淵叫住,“父皇如今情況如何?”
張?jiān)号袚u了搖頭,一臉凝重,這一舉動更是給大臣們敲了警鐘,一個個心思飛快的轉(zhuǎn)著。
“前幾日還好端端的,為何突然就病的這么厲害了?”一個大臣問道。
張?jiān)号校盎噬先绽砣f機(jī),加上年歲漸大,操心過甚,導(dǎo)致血液流通不及。”
其實(shí)他的意思說白了,就是皇帝老了。
當(dāng)然,其他大臣也都聽懂了,皇上老了,那下一步,就該是年輕力壯的皇子繼位了。
原本就活躍的心思,此刻更是蠢蠢欲動,病可以治好,可若衰老,心力L力都跟不上了,那皇帝便只有換人來讓了。
“這可如何是好,如今邊關(guān)的戰(zhàn)況還迫在眉睫呢。”兵部尚書趙大人記心憂慮。
“是啊,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大梁如今正是內(nèi)憂外患的時侯,急需要一位有雄才大略的皇子安定國本啊。”
說話的是五皇子一黨,更準(zhǔn)確的說,是皇帝的人。
蕭淵眼神都沒給一下,淡漠的看著來來往往的宮殿。
蕭天主動上前一步道,“四皇兄,如今皇族就只你我兩位皇子,邊關(guān)戰(zhàn)事還等著朝廷決策,父皇倒下,我們更該擔(dān)起重任,絕不能讓他國有可乘之機(jī)。”
蕭淵眼簾微抬,看向蕭天,“哦?那依五弟的意思,當(dāng)如何讓?”
擔(dān)起重任,那就是要擔(dān)起皇位,所有大臣都心中清楚,提心吊膽的看著這一幕,數(shù)年的站隊(duì),如今就快有結(jié)果了。
蕭天擰眉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四皇兄自幼在宮中長大,得夫子教導(dǎo)治國之道,對打仗更頗有心得,五弟對這些都不懂,不若前朝便由四皇兄先代為料理,我來侍疾父皇。”
此話一出,那些大臣都不可思議的看著蕭天,仿佛自已耳朵壞掉了。
蕭淵不說話,也只是淡淡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