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侍擦了擦額頭的汗,神色有點后怕:“皇上近日忙碌得緊,倒沒吩咐別的。”
蘇晚晚眼神徹底黯淡下來。
她太高估自已在陸行簡那里的分量了。
呵呵。
一個昔日玩物而已,他可能會有幾分舊情。
可經過自已的數次拒絕,他怕也是徹底失去了興趣和耐心,對自已的苦苦哀求哪里肯上心。
只怕還想借機懲罰一下自已的忤逆和不聽話。
小內侍倒是自顧自說了起來,“昨兒個退朝的時侯,丹陛上出現一封匿名彈劾信,卻沒人承認信是誰寫的。”
“結果司禮監出面,把三百多名文武官員被罰跪在奉天門金水橋前一整天,烈日當空,地面烘烤,昏倒十多人,中暑死了三人?!?
“后來文武官員全被下了大獄,今日李首輔上書正諫,這三百多人才被放了出來?!?
蘇晚晚聽得吃了一驚。
司禮監的后臺是皇帝陸行簡。
他找由頭懲罰百官,大概是為了立威。
只是這么大范圍的普遍打擊,雖然可以震懾群臣,可后果也會很嚴重,容易落個暴君的印象。
試問失了民心的皇帝,又如何坐得穩皇位?
可小內侍特意告訴她這件事,有什么用意?
第二天,順天府那邊就把蕭彬的案子給審理并且當庭宣了判。
掌管刑名的推官也換了新面孔,說是原來的推官前天在金水橋前罰跪時中暑死了。
蘇晚晚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
因為蕭彬的判決結果算不上多好,可也稱不上壞。
他被判充軍流放到萬全都司的蔚州衛。
李首輔家那邊沒有任何異議。
因為李兆先確實還沒死,又被太醫診斷出患有心疾,臥床不起的原因還是因為心疾比較嚴重。
蘇晚晚覺得這件事充記詭異。
她自然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陸行簡為了幫她救蕭彬故意懲罰百官。
只是這事她確實是受益者,和她多多少少脫不了干系。
心中倒有一份歉疚。
慰州衛離京城三百多里地,地處邊疆,卻更靠近內陸,不至于像宣府那樣處于交戰最前線,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
可一旦成為邊軍,除非遇到大赦或者建功立業加官進爵被調去別處任職,這輩子大概回不來了。
蘇晚晚心情非常沉重,幫他準備了充足的銀兩和十名身手不錯的護衛去保護他。
西直門外送別時,天色陰沉得可怕,天空烏云翻滾。
蕭彬脖頸上戴著木枷,挺拔的身軀有些瘦削。
蘇晚晚斟了三杯酒,纖纖玉指舉起酒杯,踮起腳尖遞到他唇邊。
蕭彬往后退了一步,請衙役幫他解下木枷,雙手接過蘇晚晚手里的酒杯,還小心翼翼地避免觸碰到她的手指,一飲而盡。
三杯酒下肚,他沉默地跟著衙役遠去。
他的背影消失不見時,雨點也噼里啪啦地落下來。
巨大的悲傷襲來。
離她而去的不僅僅是護衛蕭彬。
還有她一直渴盼的安逸穩定生活。
蘇晚晚到附近客棧避雨,心情非常難受,把送行的那壇金華酒喝了大半。
醉眼朦朧時,她不顧一切地走到大雨中,往蕭彬消失的方向走去。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身上,徹骨冰寒,像極了三年前那個火光沖天的江夜。
是蕭彬把她從冰冷的江水里撈出來,躲避水匪的搜尋,逃得性命。
她被困徐家后宅,為懷孕憂思困頓時,是蕭彬帶她毅然離開徐家住進雞鳴寺,打著為太皇太后祈福的旗號一住就是一年。
她的所有秘密和不堪,他全都知曉和接納,總是堅定地站在她身后,解決她的問題,讓她平安無憂。
三年來最堅實的依靠就這樣離她遠去。
未來人生旅途,她又得獨自承受風雨么?
眼淚與雨水混合在一起肆意流淌,蘇晚晚身l和心臟都凍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