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淼:“……”
楊昭簡單洗了個澡,然后關了燈,躺在臥室的床上。
她覺得十分疲憊,很想好好地睡一覺。可是躺了半個多小時,楊昭還是沒能入眠。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用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教的數星星方法,從一數到一百,又從一百數回了一,然后她終于從床上坐起身來。
她在床頭摸了一包煙,拿過來才發現已經抽完了。她不知道薛淼還在不在客廳,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楊昭懶得動,就坐在床上發呆。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失眠過了。
夜很黑,也很靜,在這樣的夜里,時間似乎流逝得很慢,又似乎很快。
楊昭適應了黑暗的環境,開始一點一點辨認屋里的物品。從墻上的掛畫,到桌上的書籍,再到那面偌大的落地窗。
楊昭看見窗簾留了一個小縫隙,中間那一條細微的縫顏色更為清淡,從上而下。
楊昭看了一會,從床上下來,打算把那個縫隙掩埋掉。
她光著腳踩在地上,察覺出一股冰涼的觸感。她走到窗戶邊,拉上窗簾。
在她把窗簾合上的一瞬間,透過那條細細的小縫,她似乎看到了一些別的什么。只需要那么短短的一瞬間,楊昭花了半宿培養的困意頓時煙消云散。
她把窗簾重新拉開——
艾肯金座算是高級小區,每一條小道上,都有路燈。為了不影響低層住戶的休息,小區內的路燈往往偏黃,又有些暗淡。
現在,在楊昭的視線盡頭,有一個人影,就靜靜地靠在小道邊的路燈上。
幽暗、迷蒙,可仔細看去,那依舊是一副色彩豐富的畫面。
昏黃的燈,照在有些枯萎的綠葉上,又將紅色的出租車映得更為濃烈。那個人穿著黑色的外套,靠在路燈上,手里夾著一根煙。
驀地,楊昭看見陳銘生拿煙的手頓了一下。
也不知道為何,楊昭在煙頓了的那一刻,就知道陳銘生已經察覺了她——就像上次那樣。
他把煙放下,慢慢地抬起頭。
楊昭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可是她覺得,陳銘生的目光一定是緊追著她的。
他如此堅強,卻又如此脆弱。
楊昭放下窗簾,轉身沖向門口。
客廳空無一人,楊昭隨手拉過放在沙發上的衣服,余光掃見茶幾上的書。
《理想國》
她推開門,再一次沒有等候電梯,而是沖下樓去。或許電梯會更快一些,可楊昭不想站住腳,她能感受到一股力量,一股推著她向前的力量。
黑夜洗去了一切。
沒有芥蒂、沒有側目、沒有牽掛……如果這些都不存在了的話,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不管是荒蕪的原液,還是幽暗的泥沼,或者是其他被人否定的所在。
如果有,那就是你的理想國了。
楊昭之前一直認為,薛淼這樣的男人,是所有女人的夢。可如今她猜明白,真正生活在她夢中理想國度的人,是陳銘生。
楊昭推開單元門,來到他的面前。
她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低聲問他:“你怎么來了。”
陳銘生低垂著眼睛,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楊昭聞到濃濃的煙草味。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再去了。”
楊昭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陳銘生低聲說:“今晚對不起。”
楊昭說:“嗯。”
陳銘生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低著頭,安靜地站著。
夜里有些涼,楊昭說:“你來了多久了。”
陳銘生頓了一下,說:“也沒多久。”
楊昭沒吭聲,陳銘生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目光執著地看著自己,他張了張嘴,說:“九點半到的。”
楊昭說:“現在幾點了。”
陳銘生沒有看表,直接說:“兩點吧。”
“……”楊昭微皺了一下眉頭,說:“你不冷么。”
陳銘生低笑了一聲,說:“不冷。”
又是靜默。
楊昭聽著陳銘生剛剛的笑聲,她心里很不好過。他之前也喜歡這樣低低地笑,可那時的笑聲比現在輕松很多,如今的笑容,楊昭覺得不忍聽。
她看了看周圍,小區的夜靜悄悄的,黑暗籠罩,就好像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楊昭忽然轉頭,對陳銘生說:“你有休假么。”
陳銘生一愣,“什么?”
楊昭說:“假期,你有假期么。”
出租司機有沒有假期?
陳銘生的答案幾乎脫口而出,但看見楊昭難得的可以稱得上“興致勃勃”的表情,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怎么了?”
楊昭:“有沒有?”
陳銘生沉默了一下,然后說:“……有。”
楊昭沖他笑了笑,說:“陳銘生,我們去旅游吧。”
陳銘生:“……”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