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把這個意外的插曲處理好,一行人又累又餓,賀予就問他們要不要去吃宵夜。對于這個提議,第一個舉手歡呼積極贊成的人,是和他們無甚干系的白晶。
“好的呀好的呀,去吃粥好伐啦?外灘那邊有家酒店,做的魚翅海膽粥那是一絕,去吃那家怎么樣?”
賀予轉(zhuǎn)頭看謝雪。
謝雪擦了擦眼淚,有些不高興地瞅了白晶一眼:“我想吃燒烤,吃垃圾街?!?
“那就吃垃圾街?!?
白晶:“啊……這也太……好吧……”
謝雪在場,賀予多少顧及點謝清呈的面子,也問了他一句:“你呢?”
“我就不去了。我?guī)н@狗去打針,做個領(lǐng)養(yǎng)檢查。你要養(yǎng)的話,回頭給你送去?!?
說著看了眼乖乖坐在他腳邊的小黃。
小黃倒是很喜歡謝清呈,繞著他歡快地打轉(zhuǎn),搖著毛茸茸的黃尾巴:“汪!”
半個小時后。
滬州夜市攤。
“老板,要五十串掌中寶,五十串羊肉串,十串烤年糕,十串烤香菇,一打烤生蠔,再拿五瓶啤酒哦?!敝x雪一到燒烤店門口,就熟門熟路地招呼道。
“這種地方會不會很臟啊……我從來都不吃的?!卑拙斐鰞筛种?,恨不得用指甲尖來翻弄油膩膩的菜單。
謝雪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是你硬要上車,硬要跟來的嗎?”
“哎喲,小妹妹你這么兇干什么啦。我也餓了呀。”白晶一面說著,一面就往離賀予最近的那張座位上老大不客氣地擺好了她尊貴的臀部,“就是麻煩你點清淡點的,太晚了,我怕會長胖。”
謝雪瞪她,兇神惡煞地一拍桌,拔高嗓門:“老板,再他媽的切十個油爆兔頭!”
白晶:“你——!”
賀予淡淡地:“那你來二十個吧,我也想吃?!?
白晶:“……”
烤串這活兒說簡單簡單,說難也很難,同樣是烤掌中寶,換做伙計烤的就缺了靈魂。而老板胳膊一顛,竹簽一震,烤至金黃滋滋冒油的軟骨就滴落了多余的脂肪,酥油跌在木炭中發(fā)生了奇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油脂的焦香和四散的星火一同竄上來。隱匿在青煙中的老板就像一位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鼻翼微動,只一聞就能從煙氣中捕撈到微妙的美味因子,知道這個時候該離火了。
于是裝盤上桌,趁熱呈上,一把烤串的火候個個掌握得恰到好處,這些慰藉人心的串燒好像都成了美食界的東家之子,嫩一成則嫌生,老一成則嫌柴,焦酥得宜,咬一口脂香能在口中像雪花般吱呀融化。
謝雪算這家店的熟客,點了一桌子烤串,幾乎要把鋪著輕薄塑料桌布的小桌壓垮。她在對這一桌美味風(fēng)卷殘云,白晶卻還端著,盡心竭力地表演了一場川劇里的精髓把戲——變臉。
“賀少爺不是阿拉滬州人哦?”白晶眨著做了半永久的卷睫毛,抹得珠光唇彩的嘴咧老大,“聽口音不像的。”
賀予笑著問:“白小姐,您查戶口嗎?”
“哎呀,沒有啦沒有啦?!卑拙[擺手,尷尬地捋了捋頭發(fā),“那個,我之前在燕市讀過研究生,燕市經(jīng)濟大商管系的。聽你普通話挺標(biāo)準(zhǔn)的,我就在想,會不會是北方人?!?
“那您是個高材生?!辟R予很斯文地笑了笑,在烤盤里翻撿出一只瞪著眼睛死不瞑目的兔子的腦袋。
白晶沒聽出來,繼續(xù)絮叨:“是啊,所以我在專柜工作主要也是為了積累經(jīng)驗,以后要晉升管理的啦。在一線可以長見識,我服務(wù)過的挺多明星和老板的,前幾天還見到了一個演員,就是最近那本黃金檔電視——”
賀予咔嚓一聲,森森白牙將兔腦殼咬了個粉碎。
白晶噎住了,好像沒說完的話都被賀予隔著空氣咬碎在她的喉管間,她瞬間感覺脖子有點疼。
賀予微笑,白晶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他有虎牙,但生得不算太明顯,要斜嘴笑的時候,才會從他的薄唇下面隱約露出來一點兒。賀予慢條斯理地吃著兔腦漿:“白小姐邊吃邊說,你既然是和我們一起來的,也不要餓到,你不喜歡兔頭嗎?”
白晶慌忙擺手:“我、我平時飯量可小了,只喝幾口可樂就飽了,不用不用……”
“是嗎?”賀予把碎裂的兔骨往盤中一扔,笑了笑,“那真是太遺憾了。”
酒過三巡,白晶雖在行上收斂了些,但最后實在忍不住誘惑,想去加賀予微信。見狀如此,謝雪終于忍不住了,這女的是和她大哥相親的,加賀予微信干什么?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因此怒氣沖沖地說道:
“不好意思啊,他微信不能給你?!?
“為什么啊,你是他女朋友嗎?”
“我——我不是!”謝雪怒道,開始瞎編,“但賀予有女朋友了,大美女,性格特狠,很會吃醋,比他大好幾歲,管他很嚴,不聽話會扇他巴掌,出門也要我看著他老不老實呢。是不是啊賀予?!”
誰料賀予淡道:“你說的那是軍統(tǒng)特務(wù)。”
草!
謝雪氣得在桌子下面踩他。
賀予:“我沒有這種女朋友,我也不喜歡很會吃醋性感特狠的大美女?!?
他媽的!
謝雪踩得更重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有點疼,低頭一看,絕了,她踩的是桌底架。
賀予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把靠在桌底架旁邊的長腿收回了,將灑了花椒粉的烤串遞到謝雪盤子里,然后轉(zhuǎn)過臉對充滿期待的白晶道:“不過呢,小姐,我確實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不隨意加女孩子的微信,請你見諒。”
白晶頓時難掩失落:“咱們做個普通朋友也不行嗎?”
賀予這回連敷衍的笑都沒有了,平易近人的青春氣似乎在一瞬間從他身上消失殆盡,他靜靜地看了對方一眼。
“謝謝。但我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說完這句話,等于無形中拆去了對方的臺階,氣氛一時僵硬地厲害。
賀予抽了張紙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拿過簽子留下的油漬擦拭干凈,然后將紙巾一扔,冷淡地乜過那位面色精彩的女士,平靜道:“我去洗個手?!?
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社交白目聽不懂人話的,白晶準(zhǔn)確接收到了這位金主帥哥對她不屑一顧的冷硬態(tài)度,而餐桌上姓謝的那女的顯然經(jīng)歷過之前的事情,也不想和她多費唇舌。她自覺尷尬,終于找了個托詞說是臨時有事,灰溜溜地離開了飯桌。
過了一會兒,賀予回來了,見她已經(jīng)走了,揚了揚眉,連問都沒多問一句,一臉無事發(fā)生的樣子在謝雪身邊坐下。
謝雪連翻幾個白眼,又罵了白晶幾句,然后才吱吱嘎嘎地咬了兩串掌中寶,扭頭對賀予道:“你剛剛說你有喜歡的人?真的假的,誰呀?”
“我逗你玩的?!?
謝雪拍了拍胸,又小口抿了啤酒:“哦,那你可嚇?biāo)牢伊恕?
賀予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望向女孩心無城府的側(cè)臉。
“你看著我干嘛?”
“我有喜歡的人你害怕嗎?”
“那當(dāng)然?!?
“為什么?”
“因為我還光棍啊,你脫單了我不就不能經(jīng)常來找你玩兒了?”
……什么傻逼理由。
謝雪:“你笑什么?!?
賀予抬起手,拇指輕輕擦拭去她唇角無意沾上的胡椒粉,展開眉目,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道:“你怎么吃個烤串還能蹭嘴上?!?
其實他想和她告白很久了,從回國起就一直有這個打算。
只是賀予這人考究,他覺得告白這事兒吧,應(yīng)該是鄭重其事的,而不是頭腦發(fā)熱心血上涌,然后不假思索地,在鬧哄哄的街頭就這樣道出自己隱藏了那么多年的心事。
這樣想著,他岔開話題:“你以后別讓你哥和這種年輕姑娘相親了,他都老大不小了,本來性格就古板,同輩的阿姨們都受不了他,何況這種女孩。她和你哥的代溝得有多深?!?
“你干嘛說我哥壞話啊?他對你又不差!”
賀予:“我說的是實話?!?
“我呸!”
賀予翻了個白眼,無法理解謝雪的兄控:“真的,你把濾鏡摘了仔細看看,你哥都大齡二婚男士了,找個賢惠點的性格好的就差不多了,這么年輕的真的不適合他?!?
“你就省省吧,我哥那么帥那么好,他憑什么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