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書一下子就急紅了眼眶,指著不遠處的方向說道:“可是你看我爸,他都這樣了——”
“所以呢?”許隨倏地打斷,一針見血地反問她,“你至少還有爸,我爸不在了,我連跟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很想告訴爸爸,她目前的工作很好,還加薪了,談了戀愛,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
可是不可能了。
“我現在告訴你,我永遠不會接你們家任何的一位病人,這是我的決定,”許隨看著她,聲音冷靜,“但我代表不了我們醫院,所以你爸仍可以在普仁接受治療?!眒.biqikμ.nět
宋知書沒想到許隨竟然還耿耿于懷過去的事,氣得不行,原本斂起的偽善爪牙露出來,說道:“你還配當醫生嗎!生命不都是平等的嗎?我都已經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怎么樣?”
許隨并沒有被激怒,她笑了一下,隨即語氣認真:“你不用道德譴責我,我當然配做醫生,因為從過去到現在,并且以后我都一直救人。”
“我仍相信這個世界的大部分是好的,我內心有自己一套的價值觀,你們現在影響不了我了?!?
許隨比宋知書高一截,她俯下身,眼睛里露出淡淡的同情,說出的話溫柔又殘酷:“宋知書,你不覺得這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嗎?十三年前,我們生在同一片土壤里,我種下的是一棵樹,而你,種下的是惡果?!?
宋知書整個人一震,被許隨的話和氣場嚇到。她從來沒想到許隨會反抗和拒絕。她后背出了一層汗,人都是懵的。
這是因果報應嗎?
許隨收回從她身上的視線,頭也不回離開了。
人走后,宋知書待在原地痛哭失聲。
許隨說完這些話后,心底一顆大石落下,整個人輕松很多。這么多年,她終于取下了別人給她戴上的枷鎖。
下班后,周京澤來接她。他最近下班得早的話都會來接許隨,有時會送一支花,有時是一只路上買的黃色氣球,又或是一些小玩意兒。
每天給她的都是不同的驚喜。
“今天吃飯帶你見個人?!敝芫傻氖执钤诜较虮P上,語氣閑散。
許隨坐在副駕駛上,正抬手扯下安全帶,正準備摁下插鞘里,卻怎么也找不準位置,她正費力找著。
周京澤語氣緩緩,報出一個名字。
她低著頭,動作一頓。
另一邊,京北機場,盛南洲推著兩個大的行李箱從出口走出來,他旁邊站了個女人,短發,個子矮一截,穿著藍色牛仔連體工服,雖然臉色憔悴,但笑容燦爛,氣質干練又漂亮。
盛南洲一手推著行李車,另一只手緊牽著女人的手,胡茜西哭笑不得:“南洲哥,你能不能松開我,我又不會跑?!?
“不。”盛南洲傲嬌地給出一個字。
胡茜西拗不過他,只好任他牽著,在看到不遠處廁所標志開口,聲音委屈:“我想上個廁所,這回我保證不跑,而且護照不是在你手上呢嘛,我也跑不了?!?
盛南洲這才放開她。
胡茜西上完廁所后,站在洗手池前看向鏡子里的自己,仍覺得不真實。腳踩在祖國的故土上,她卻覺得暈乎乎的。
洗完手后,胡茜西正要去拿一張紙擦手,結果猝不及防一陣心悸,呼吸急促,整個人靠在洗手臺上,臉色蒼白,大口地喘著氣,手腳也動彈不得。
像是心有靈犀般,盛南洲覺得不對勁,神色一凜,闊步往女廁所的方向走去,也不顧旁人異樣的眼神,直往里面闖。
一進去,盛南洲便看見胡茜西趴在洗手臺前,兩片嘴唇泛白,臉色更是慘白得可怕。他走過去抱住胡茜西的肩膀,甚至都沒問,從她右側口袋里拿出藥,熟練地喂進她嘴里。
胡茜西艱難地吞咽下去,人還沒緩過來,被男人一把橫打抱了出去。
車內,胡茜西坐在副駕駛上,眼睛緊閉,急促的呼吸漸漸恢復平穩,十分鐘后,再睜開眼時,眼睛里恢復了笑意,說道:
“南洲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嗯,你說?!?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許隨,我不想讓她擔心。我生病這件事,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你們知道就好啦?!?
盛南洲看著她,嘆了一口氣:“好?!?
“西西?!笔⒛现藓鋈唤兴?。
胡茜西眼底帶笑意回看他:“嗯?”
“疼的話要告訴我?!笔⒛现薮寡劭此?
不要讓我什么都做不了。
……
“西西回來了?!那我們現在去接她呀?!痹S隨眼神驚喜,原本淡著的一張臉終于迎來了笑意。
周京澤看了一眼手機里盛南洲發來的信息,眼神黯淡了一下,再抬頭,臉上掛著慣常懶散的笑,攔住她:
“嘖,你現在過去,盛南洲不得跟你急,讓人多待兩分鐘?!?
“也是?!痹S隨醒悟過來。
周京澤發動車子,抬手揉了一下她的頭發:“走,咱們先上吃飯的地方等著去。”
餐廳內,許隨和周京澤等了有半個多小時之久。期間每當有人推開餐廳門,上面的風鈴發出聲音時,許隨下意識地頻頻回頭。
須臾,她看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走了進來,眼睛大大的,一笑讓人感到溫暖有活力,也變了,曾經怎么也減不下#體重來的小妞,現在瘦得跟竹竿一樣,頭發齊耳,白皙的膚色因為長時間在外面風吹日曬,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許隨有些不敢叫她。
總感覺眼前的一切像一場夢。
胡茜西像只樹袋熊一樣朝她撲過來,緊緊抱著許隨,喊:“隨寶,我好想你呀。”
許隨亦緊緊抱著她,聽到這句話眼睛一瞬間就紅了,問:“終于舍得回來了?”
“嘿嘿,當然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胡茜西把臉埋在她肩膀里,笑著說,“說什么我也要親眼見證你們的幸福呀?!?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