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仙堂陷在一片空寂的安靜里。那種安靜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這里站著許多仙,卻好像空無一人,皆是虛影。
“怎么了?”有仙打破安靜,謹(jǐn)慎問道。
下一瞬,有仙使連上十二層高峰,嘶聲叫道:“有人強(qiáng)闖仙都靈臺!!!”
***
一切場景都與二十五年前的現(xiàn)世如出一轍,仿佛昨日重現(xiàn)。
只是這一次,烏行雪這邊多了一道身影——
他一身素衣卷風(fēng)楔入靈臺高崖時(shí),蒼白的霜順著高崖上的瑤宮仙殿疾速蔓延。轉(zhuǎn)眼之間,他所過之處皆冰雪。
而在靈臺眾仙身攜法寶而來,仙首明燈一掃,火光耀目之時(shí)。一道銀白長影橫貫而來,帶著朗如清風(fēng)的劍鳴,落進(jìn)烏行雪一貫空空如也的手中。
時(shí)隔整整三百年。
他早已不再是靈王,卻重新握住了那把劍。
這一次的蕭復(fù)暄也不會再匆匆趕來。
他那張狂的劍意與烏行雪并肩而至,像最洶涌的海潮,卷天而過。
萬道金色劍影直落于靈臺眾仙身前,砸地之時(shí),瑤宮仙殿的地面碎裂有聲,白石飛濺。
劍影一張,眾仙便分寸不得向前!
烏行雪則直穿照世燈所燃起的大火,身如光電,挽了個銀白劍花,凌然直劈下去。
仙都萬座瑤宮,在那一刻震如驚雷,同時(shí)蔓延出了無數(shù)裂痕。
***
仙都震蕩之時(shí),靈臺萬座玉橋底下的云霧涌動不息。
倘若此時(shí)有仙看到便會知曉,那是一種征兆——預(yù)示著仙都靈臺根基不穩(wěn),煞渦隆動不息,有衰敗之兆。
要想壓制這種衰敗,讓仙都靈臺在轉(zhuǎn)瞬之間鼎盛起來,便需要更多的香火、更多人間祈愿和供奉。
然而亂線和現(xiàn)世之間的“橋”已被截?cái)啵饩友唷⒎夥鞘且讶幌ⅲ瑑蛇呄慊鸩煌ā⒐┓畈贿B。
要想在這極短的時(shí)間里,汲取更多人間香火供奉,唯有一個辦法——重新架一些“橋”。
能做“橋”的,多是不甘消亡、游蕩不息的靈魄。它們想要新鮮的軀殼,想要能容它們寄生的地方,想要活著。
而世間這種靈魄最多的地方,便是墳冢滿地、亡人聚集的京觀。
執(zhí)掌京觀的夢姑在這一刻已經(jīng)趕到了仙都,在靈臺天道全然的壓制和影響下,與她昔時(shí)的舊友刀劍相向。
所以她沒能看到,她所執(zhí)掌的京觀出現(xiàn)了異狀——在巨大的墳冢里,零零碎碎不甘消亡的亡人靈魄正從六尺之下的黃土里掙脫出來,攜裹著陰潮的冷風(fēng),往同一個地方集聚。
那些靈魄聚集的地方是一處荒野山坳,高山嶙峋卻崖石散落,四處都有靈劍掃過的凌厲痕跡。
就在不足一刻之前,烏行雪、蕭復(fù)暄還有亂線的“靈王”曾交戰(zhàn)于此。
這是通往現(xiàn)世的地方。
***
高山之間,狹道狂風(fēng)。
那數(shù)百道不甘消亡的靈魄,在靈臺天道影響之下破開了一道縫隙。
只要它們由此踏進(jìn)現(xiàn)世,在那個人間落腳下來,“橋”就又立起來了。
這次不止一座,而是百座。
如此數(shù)量,一旦落腳,再想斬?cái)啾阋筚M(fèi)周章。哪怕是烏行雪和蕭復(fù)暄此時(shí)趕赴回頭也來不及。
那些靈魄尖嘯著穿過縫隙,直奔現(xiàn)世人間。
然而在將要落地之時(shí),它們看見了一道人影。
那人個頭不高,身形卻單薄瘦弱。乍一看似乎只有十五六歲,但看向它們的眼眸卻兇冷得不似少年。
不是別人,正是寧懷衫。
現(xiàn)世和亂線之間的牽連之口,由蕭復(fù)暄和烏行雪所破。所以亂線的入口在荒野之間,現(xiàn)世的出口卻在照夜城的雀不落。
寧懷衫起初不知城主為何留他在這空空的宅院里,讓他“守家”。他以為城主是嫌他不夠做個幫手。
但他一貫聽話,即便心里有些難受,還是乖乖盤坐在雀不落的巨樹之下。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城主和天宿的用意。
原來沒人覺得他不夠格做個幫手。
原來這個地方,真的要有可信的人來守。
寧懷衫看見那些不知來源的靈魄,帶著亂線上的陰冷潮氣以及深重到無法忽視的怨意,出現(xiàn)在雀不落一角。
他瞇起眼,瞬間從巨樹之下站起了身。
他扭了扭脖頸手腳,一步十丈閃現(xiàn)在那些靈魄之前。
那些靈魄的怨氣在尖嘯中高漲如烈焰,浩浩滔滔,眨眼便將雀不落高高低低的樓閣淹沒其中。
而寧懷衫就站在那高漲如焰的怨氣前。
他沉了眸光,兩手凌然一曲,錯綜的青色筋脈便隆了起來,由額頭到脖頸、到手臂再到指背。
毒氣便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逸散出來。
那一刻,毒氣和怨氣澎然相撞!
地動樓搖伴隨著靈魄長嘯,響徹在照夜城最南端。
寧懷衫在那長嘯中扯了一邊嘴角,露出了一個頗為邪魔的笑。在悍然出招的同時(shí)啞聲說道:“抱歉啊,雀不落這個空門你們鉆不了,有人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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