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蕓娘,她沒想到手下雇傭來的混子竟然這么不中用!
她身邊的硯池一臉愧色,低聲道:“小姐,我沒辦好差事,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么酒囊飯袋!”
“閉嘴!”蕓娘鐵青著臉申斥道。
她坐在茶鋪里,相隔遠些,加之又圍觀的百姓阻隔,看得并不真切,待得人潮漸散時,只看見有幾個大漢捆了那幾個混子走。
蕓娘氣得暗自咬牙,靈泉鎮什么時候變成這樣臥虎藏龍的地界了?怎么管閑事的人這么多?
既然人被抓走,留在這里也是無益,她得想著如何打點人脈,買通當地官府細細審問那個假崔九的出身……
反正那婚書是真,在地方典籍官那里都有備卷,不怕人查。
這么想定,蕓娘覺得在此多留無益,便起身想走。
沒想到,街對面原本看著遠處的柳眠棠突然將目光調轉回來,看了一下后,就氣沖沖拎提起裙擺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她的腿上有傷,雖然已經大好,但平日里走得不甚快。可是今天也許是被氣著了,竟然走得比平時快多了,只幾步就來到了那戴著帽兜的女子跟前,上去一把就掀起了她的紗帽。
這一下,立刻認出了這女子竟然就是前些日子在鐵鋪里看到“京城舊識”……
說起來,眠棠能認出蕓娘并不是未卜先知。
只是方才那個肥膩公子在被夫君卸了下巴的時候,曾經頻頻望向對面的茶鋪子。而方才那幾位義士拖走幾個潑皮的時候,絕望的潑皮們不止一個望向茶鋪子。
眠棠看在眼里,心生狐疑——倒不是懷疑自己的夫君是假的,而是覺得這事情的真相,并非像那胖子所,趕巧偶遇私奔妻子,而是有人指示著他們搗亂!
于是柳眠棠便直朝著這邊來了,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是看這帶帽兜的女子身形眼熟,于是過來就掀翻了她的帽子。
待認出了蕓娘后,柳眠棠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前些日子直不諱,說出自己生病全忘記了成婚后記憶的事情。沒想到,這個女人就用這個做筏子,找來幾個狗東西來作踐自己的名聲。
這究竟是何仇何怨?有多下作惡毒!
當下眠棠沒了好氣,只瞪眼問她:“是你唆使那幾個潑皮來砸我的店?”
蕓娘壓根沒有想到柳眠棠會這么快尋來,只強作鎮定道:“姐姐說得什么話,我怎么認識那幾個?他不是說你是他的逃妻嗎?可見是你們的私怨,與我何干?”
眠棠都要笑出來了,上去反手一巴掌就給蕓娘抽了一下子,打得她的臉一歪,道:“你他娘的放屁!方才那死胖子進店時,跟我們吼了那一聲后,余下的盡是砸摔東西,方才在我店前圍觀的鄉里都沒看名堂來,還交頭接耳地互相問詢原由呢!你在離我店里甚遠的茶鋪里吃茶,怎么就知道他說我是他的逃妻?”
蕓娘以前與柳眠棠相交時,向來是鄰家知心姐妹的綿軟樣子,所以柳眠棠很照拂她。
后來柳眠棠就算疑心她,可是礙著她父親乃是東宮舊部元老,也要給些薄面,不過是冷落不搭理她罷了,也不曾惡語相向。
可是現在柳眠棠失憶了,全無顧忌,發現她語里的破綻,大耳光子抽冷子就招呼上來了!
一旁的小廝硯池和丫鬟畫屏也猝不及防,一時間沒有替小姐格擋災禍。
不過畫屏反應過來后,立刻對身后的龍衛道:“你們是傻了嗎?還不快些將柳眠棠架開!”
那些個侍衛都是認得柳眠棠的,柳姑娘在身上積威甚深,就算她下山一年多了,可是眾人心里,她還是仰山上那個說一不二的柳姑娘,一時間自然反應不過來。
而且前些陣子,子瑜公子召集了他們這些龍衛,耳提面命,絕對不可以為難了柳姑娘,有敢私自妄動者,殺無赦!
公子有令在先,他們怎么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柳眠棠一把扯住了蕓娘的頭發,拉拽著往墻上磕。
畫屏和池硯一看,立刻去拉拽眠棠。可是后趕上來的芳歇和碧草兩個丫頭絕非池中之物!
當初崔行舟吩咐人牙子選人時,想到眠棠貌美手腳無力,若是有什么情況暗衛不及出手,身邊的丫鬟也要能頂一頂的。所以那身強體壯,略通拳腳乃是頭一樣必備技藝!
如今看來,王爺的確有遠見。兩個丫頭一見自家娘子打架,對方的下人居然不地道,要來幫襯,頓時撲了過去,一人一個的,扯頭發咬耳朵,怎么可勁兒怎么來!
這鄉野里出來的丫頭,打架狠著呢!畫屏和池硯再顧不得忠心護主,只一心跟兩個母瘋狗哭號纏斗。
而眠棠雖然手腳無力,可以前學的功夫還在,借力使力的巧勁也有,收拾這個弱不禁風的蕓娘綽綽有余,只幾下子就將蕓娘磕青了半邊臉兒,搖搖欲拽地任著眠棠扯頭發擰臉皮。
奈何有傷在身,拉拽幾下,眠棠就沒了氣力。碧草將那個畫屏按入了一旁的水港子里后,貼心地將夫人扶到一邊:“夫人,您歇著,我來!”說著便又去扯蕓娘的衣領子。
眠棠這時累得有些打晃,可是身形剛晃了晃就被身后的崔行舟給扶住了。
說實在的,崔行舟以前還真沒見過女人這般打架。
他父王的王府里女眷雖多,但都是使用暗箭傷人,這等子真刀真槍,雞飛狗跳,當真是讓他開了眼界。
方才,他看眠棠和兩個鄉野小丫鬟也不像吃虧的樣子,只面無表情,背著手看。
既然眠棠認定了是蕓娘搞鬼,總好過勘破了他設下的布局。
現在扶住這火爆的小娘子時,看她額頭全是汗,才不輕不重地說道:“有當街打架,像什么話?”
而那些個龍衛再看不下去。,看眠棠下場,便準備走過來要拉扯兩個丫鬟拉架,崔行舟先一步才舉步走了過去,對披頭散發的蕓娘道:“你平白無故毀我娘子名聲,請移步去官府里論個曲直!”@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蕓娘今日算盤皆落了空。她雖然初時隨了父親出走京城。可除了剛開始有些顛沛流離外,后來的生活一直養尊處優。仰山上哪個敢對她無禮?就是子瑜也對她客客氣氣。
可今日在街市上,她像狗一樣被眠棠主仆打,實在是太過折損自尊了!
待得龍衛拉扯開那兩個丫頭,過來扶她時,她惡狠狠地揮開了龍衛的手,也懶得跟這騙色的假崔九多廢話,只讓同樣披頭散發的畫屏攙扶著,一語不發地出去了。
此時茶鋪子外,又是看熱鬧的人潮熙攘。她由著龍衛護佑,強行沖出了被路人圍得水泄不通的茶鋪子。
崔行舟并沒有急于追攆他們。他方才在茶鋪里群斗的功夫,已經命暗衛尋時機收網,今天夜里就要拿了蕓娘來審。
這么想著,他扶著的柳娘子卻微微低吟了一下。
剛才眠棠酣戰了一場,氣力不及,手腕子又牽動了舊傷。
當時不覺,現在歇下來時,只能軟靠在崔行舟的懷里,可眼看著蕓娘她們奪路而走,便急切道:“相公莫要讓她走,且問問她打得什么鬼主意!”
莫如一向機靈,知道王爺的心思,并不想柳眠棠審問蕓娘,不然可就漏餡兜底不住了。于是他在一旁接到:“夫人,她的下人那么多,若都下場,我們爺可打不贏啊!反正她唆使的那些溜子入了官府,老爺總能審明白。鋪子里被砸碎了瓷器,都沒法迎客了,我們趕快回去收拾店面才是正經!”
這話說到眠棠的心坎上。方才那些潑皮砸摔了許多店里的精品,也不知損失幾何,必須要好好清點,承包官府,讓那些混子賠償才行。
于是她顧不得酸痛的手腕子,趕緊回轉清理貨物去了。
圍觀的人群里,有不少北街的街坊。他們一早對眠棠的潑辣就有些耳聞,今日親眼看她撕人真是名不虛傳!一個個也不忘表示下睦鄰情誼,幫著眠棠收拾店鋪,隨便痛罵那些個混子無賴。
經過這一場鬧,崔行舟也不好走了。他讓莫如留下來幫著伙計們收拾,帶著眠棠和丫鬟芳歇先回了北街。
方才眠棠扯人太用力,一根半長的指甲劈開了,割破了指縫邊,流了一點血。
李媽媽方才沒有去鋪上,看柳娘子好端端的出門,卻有有些四肢酸軟地被王爺攙扶回來,一時鬧不清楚,后來聽芳歇講了事情大概緣由時,卻不由得暗自連聲叫著“造孽”!
崔行舟讓李媽媽給眠棠備熱水敷一敷手腳,為她配的緩解傷痛的藥膏子也放到熱鍋蓋上烤,待藥化一化,再給她包裹上。
也許是方才太用力,眠棠的兩個手腕子都略略有些腫了。原本白皙的玉腕如今微微鼓起。
看得崔行舟直皺眉,這才真心斥責起她來:“街上與人動手,像個什么樣子?你不知道自己手上不好,不能用力嗎?”
眠棠如今過了氣頭,也覺得心虛。其實她也說不清為什么,方才看見那個女人時,心里就有抑制不住的火氣,恨不得撕碎了她才好……結果忘了自己不好手腳使氣力的事情。
她當初大病一場后,曾經問過趙神醫,自己的手腳怎么了。但是神醫說的含糊,只說她當初逛街,被疾馳馬車撞了,落下了后遺癥,這身子和腦子就都不行了。
眠棠因為手腳無力,難過了許久,但是能在車輪子下活下來,已經是上蒼賜福,倒也不好抱怨太多,所以她很少為了自己的手腳悲春傷秋。
如今她聽出了夫君心疼的意思,只心里一甜道:“當時在氣頭上,哪里顧得了那么多?誰想到我當日只閑說自己記性不好了,那個女人竟然那么上心,找了人來算計著我。也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崔行舟其實挺納悶這個精明的女子為何從來不曾懷疑自己,當下正好可以出試探。
于是他問道:“今日那個公子也自稱崔九,說是你丈夫……”
還沒等他說完,眠棠就柳眉打結,似乎還惡心了一下道:“夫君快別說這腌臜事情了。什么公子?就是圈里的年豬!我若真嫁給這樣的,寧可跳崖死了都不成婚!”
崔行舟被她的反應逗得有些想笑,一邊替她按摩手腕,一邊漫不經心道:“那你要嫁什么樣子的?”
眠棠歪著脖子看相公,他的眉眼如涂黛般深邃,挺鼻薄唇,怎么看都是毫無挑剔的富貴俊美氣質,讓人越看越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