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覺得范虎實在是太蠢,堂堂淮陽王何須如鄉(xiāng)間潑皮那般,捆綁人家良家婦女?
可是崔行舟聽了范虎的話,卻似乎很認真低考慮了一下,然后才道:“你只管對她,等我就是了……”
至于他回去見她說些什么,崔行舟一時還沒有想好。只是他們分別的是那么突然而匆匆,崔行舟總覺得自己還應該自再見見她……
而眼下,西北平定在即,他折返之日不遠,到時候他會路過西州,正可以去看看她。
只希望到時候,她莫起了改嫁的心思才好……崔行舟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用了改嫁一詞,似乎她曾經(jīng)嫁過他一般。
就在這時,有人入軍帳稟報,說是察錫部落的首領(lǐng),要引薦一個人給淮陽王。崔行舟問道:“他要引薦何人?”
前來通稟侍衛(wèi)遲疑道:“是……一個蒙面的女子……”
淮陽王沒有想到察錫首領(lǐng)竟然對拉皮條的事情樂此不疲,微微皺眉道:“不見!”
那侍衛(wèi)聽到后,立刻出去傳達王爺?shù)囊馑肌?
可就在這時,門外有女子朗聲道:“我乃王旗部落克司單于的遺女,特來求見淮陽王!”
崔行舟聽得心念一動,那個克司單于正是被義子阿骨扇弒殺的老單于。
如果他還健在,邊關(guān)不至于會有這一場戰(zhàn)火。
想到這,他沉聲道:“讓他們進來?!?
當察錫首領(lǐng)領(lǐng)著一個蒙面的女子入了帥帳時,那女子解下了頭巾,抬頭一看崔行舟,卻失聲叫道:“怎么……是你?”
原來來者正是林思月,她乃逝去老單于的遺女,此番來見淮陽王也是謀求復興部族的大業(yè)。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端坐在主帥高座的男人,居然是柳娘子和離的夫君――崔軍爺!
而崔行舟看見了林娘子也是一怔,他沒想到那個柳眠棠救治的商戶棄婦,居然是蠻族老單于的女兒!
這兩人一時都有些凝神,叫一旁的察錫首領(lǐng)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若是前幾天,他可能還會大膽揣測著是淮陽王看上的老單于的王女??墒悄敲匆粋€如花的姑娘,被淮陽王領(lǐng)進帳子后寫了一宿的大字后,察錫首領(lǐng)覺得有些看不透這些漢人的貴族男子了。
不過還是崔行舟率先開口道:“你說你是老單于的王女,有何憑證?”
林思月早有準備,命一旁的隨從奉上了老單于的鷹頭璽印,這璽印是當年蠻族與大燕交好時,高祖所送。
而如今篡權(quán)的阿骨扇到處搜尋,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璽印,所以他如今用的印章不過是私刻的金章,名不正不順。
這也是阿骨扇一直氣急敗壞到處搜尋老單于女兒的原因。
看了這璽印,加上有蠻族大部落察錫首領(lǐng)的引薦,林思月的身份確鑿無疑。崔行舟此時也明白了為何柳眠棠求助于林思月時,她能給眠棠派去那么多能打的勇士,以至于隱在暗處的范虎毫無用武之地,白領(lǐng)了餉銀。
不過林思月卻很質(zhì)疑這位淮陽王的身份。她直直看著他道:“閣下真的是淮陽王崔行舟?”
崔行舟緩緩道:“本王并無人追殺,何須找人裝扮?”
林思月卻高挑眉毛道:“那便是說閣下假扮了一位千夫長,在武寧關(guān)欺騙了一個小娘子后,又將她始亂終棄了?”
崔行舟聞,臉色陰沉了下來。而一旁的莫如也氣憤道:“大膽,竟然敢污蔑王爺!堂堂淮陽王豈是爾等能冒犯的?”
依著他看,是反著說才對,他們王爺雖然的確欺騙了小娘子,可是從來沒說不負責任??!
而一旁的察錫首領(lǐng)也急得跟林思月使眼色。他們此來是有求于淮陽王,可她卻突然來了這么一句,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林思月也是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問,可是想到那個柳娘子臟污著小臉,在寒風里辛勞運貨售賣的情形,她就忍不住替柳娘子打抱不平。
不過崔行舟陰沉了一會臉,倒是平靜下來,淡淡道:“她同本王只是鬧別扭……不過還是要謝過王女替眠棠費心,派出人手保護她一路平安去了金駝鎮(zhèn)。”
聽崔行舟這么一說,林思月倒是不確定了。崔行舟既然能知道柳眠棠運送黑尾羊的事情,難道真像他說的那樣,兩個人只是鬧別扭,已經(jīng)和好如初了?
只是她從小接受漢學,知道中原地區(qū)的繁文縟節(jié),依著柳娘子的出身,是絕對不可能成為淮陽王妃的。
那么這個王爺對待外室也太小氣了吧。他身為堂堂西北主帥,卻須得自己外室靠著開藥鋪,私買貨物來賺錢養(yǎng)家?
林思月滿心替柳眠棠打抱不平,可是自己此來肩負著振興部族的大業(yè)。于是她只能強壓著怒火,垂下眼皮,命人呈遞上了她所寫的陳情書文。
因為她的父王乃是得到過高祖封號的,可是阿古扇不過是個篡權(quán)奪位者。如今阿古扇頹勢已顯,林思月想要抓住千載難逢的機會,重振王旗部落。
崔行舟看過了陳情書,大致的意思是老單于之女想要討得朝廷的敕封,以便名正順聲阿古扇,同時避免蠻族更大分裂。
其實在此之前,就有人曾經(jīng)探過淮陽王的口風,淮陽王從來都不接話。
對于大燕來說沒有義務(wù)來維持蠻族的繁榮。而且如今淮陽王也不需要借助外力來幫他擊敗阿古扇。
如果今天沒有看到林思月的話,崔行舟對于這類請求是理都不會理的。
所以,當他看罷陳情,想要一口回絕的時候,卻突然想到了柳眠棠。
這個小娘子為人油滑,并非人之效仿的楷模。但崔行舟偶爾也能從她的身上學到些人生體悟。例如柳娘子常在他耳邊念叨的:做人留一線,日后好見面。
細細想來,她無論是做瓷器生意,還是藥材生意,都將自己很短時間積攢的人脈發(fā)揮到極限。
而眼前這位老單于的王女顯然在蠻族里有著不錯的聲譽。他此時一口回絕了倒也無妨??墒菂s也得罪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
想到這,崔行舟倒是緩了緩嘴,略想了想道;“王女的意思,本王已經(jīng)明白,老單于乃先帝敕封,德高望重,王女如今有心重新與大燕交好實屬難得。本王會將陳情上奏朝廷,等待萬歲重新冊封……”
林思月早先派人試探淮陽王的口風,卻屢屢被回絕。今日來也沒有抱著很大的希望。可是沒想到崔行舟此番竟然這么好說話,實在是叫人意外。
為了表達誠意,崔行舟當著王女和察錫首領(lǐng)的面兒親自為萬歲寫了奏折一封,并派人快馬送出。
莫如在一旁看著,心里覺得他家的王爺做事似乎圓滑很多了,如此一來,淮陽王仁至義盡。若是萬歲回絕了此事,也不關(guān)淮陽王的事情。可若是同意了,草原上未來的女王也要滿心感念崔行舟的仁義了。
果然,當林思月走的時候,初時認出淮陽王的反感之意消減了不少,臉上也帶了幾分敬意。
不過臨走前,林思月還是不放心問一下柳娘子的下落。崔行舟面不改色道:“日后有空,本王會帶柳娘子一同去王旗做客,品嘗草原正宗的馬奶酒。”
聽他說得辭確鑿,林思月也就放心了,于是讓侍衛(wèi)拿了王旗部落特制的牛肉干和大塊干乳酪,還有草原上特有的驅(qū)寒草藥。
“這些都是我給柳娘子準備的,只是她那次走得急,我給忘了。若是王爺能替我?guī)Ыo她是最好的了。尤其是那草藥,乃是草原特有的絕崖花,五年才能結(jié)果。果殼研磨入藥,最對她的寒癥,對受損的經(jīng)脈筋骨也很好?!?
崔行舟命莫如收下,并對林思月道:“請王女放心,我一定帶到!”
那天之后,王爺竟然難得心情愉快了些,并吩咐莫如一定要保存好王女托付的物品。
莫如其實很想沒大沒小地問問:“王爺,您這是總算找到了去找柳娘子的借口了吧?”
不過看著崔行舟在月光下虎虎生威的鐵拳,還是一縮脖子,決定裝糊涂的好。
草原上,西北主帥將柳娘子做生意的圓滑發(fā)揮到了極致。
可是到了油滑鼻祖柳眠棠這里,卻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