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寧看見杜恬,知道自己果然猜得沒錯。
大小姐毫不客氣,往兩人中間一坐,她嚼著水果糖,沖趙嶼道:“我在家不好玩。”
她平時不使壞時,看起來賞心悅目,趙嶼對著她脾氣就還可以。
“錢先生沒帶你去玩嗎?”
黛寧道:“他一個死板老頭無聊得很,我要和你們玩。”
空氣靜了幾秒,趙嶼和杜恬隱約覺得,這句話應(yīng)該翻譯為“我要玩你們”。
杜恬禮貌道:“紀(jì)小姐,我在請教英語問題,你坐著我的書,可不可以讓讓。”
黛寧抽出她的書,翻了翻:“你問趙嶼做什么,他那么傻,一看就沒讀兩年書,你哪里不會問我呀。”
趙嶼看黛寧一眼。
黛寧瘋狂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什么都會哦,來來我教你。”
杜恬就沒有不會的地方,但是趙嶼看著呢,為了保持住愛學(xué)習(xí)的溫柔少女形象,她柔聲問:“紀(jì)小姐,這道題怎么翻譯?”
黛寧一眼看過去,煞有介事沉思兩秒。
她說自己很厲害,趙嶼和杜恬都信了,畢竟大小姐在大城市長大,受的教育請的老師都是頂尖。
于是黛寧要回答時,連趙嶼都忍不住看著她。
黛寧眼睛一眨,從隨身包包掏出一枚手機(jī)。
她手指點(diǎn)的飛快,打開掃描功能,在杜恬英語書上掃過,很快,手機(jī)自帶詞典把英語翻譯了出來。
黛寧把手機(jī)塞給杜恬:“我厲害吧?”
杜恬:……
趙嶼:……
黛寧大方得很,她笑嘻嘻道:“你這么喜歡學(xué)習(xí),我手機(jī)給你拿著用,超級方便喲,掃一掃無障礙,你還可以查單詞,聽聽力,一條龍服務(wù)。”
杜恬咬牙:“無功不受祿,你手機(jī)這樣貴,我怕弄壞了。”
她哪里是要學(xué)什么英文!
黛寧財(cái)大氣粗:“一個手機(jī)而已,我如果想要,明天可以弄一百只。你坐遠(yuǎn)一點(diǎn),說話口水噴到人家臉上啦。”
杜恬笑容差點(diǎn)掛不住。
大小姐不滿地擦擦臉,轉(zhuǎn)頭看趙嶼。
“你快給我擦干凈。”
趙嶼看著大小姐粉嘟嘟的臉,什么都沒有,就知道她又在鬧幺蛾子。
趙嶼沒理黛寧,轉(zhuǎn)頭對杜恬道:“杜恬妹妹,大小姐平時嬌慣了些,你別和她計(jì)較。”
杜恬笑得勉強(qiáng):“不會。”
說是這樣說,對話卻再也進(jìn)行不下去。杜恬按捺住心頭憋悶之感,站起身:“我回去看看谷子,趙嶼哥,謝謝你了。”
她起身離開,黛寧還沖她揮手,杜恬深吸一口氣,沒回頭。
見杜恬走遠(yuǎn),黛寧轉(zhuǎn)頭看趙嶼,趙嶼也在看她。
“你很討厭杜恬。”
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黛寧不否認(rèn),反而認(rèn)真和他商量:“你和我一起討厭她吧?”
趙嶼看她半晌,薄唇吐出幾個字:“無理取鬧。”
論討人厭的程度,誰比得上大小姐?趙嶼不了解杜恬,但是就目前來看,杜恬沒做任何惹人討厭的事,反倒與人為善。
如果想得多的人,估計(jì)還會猜,大小姐這樣見不得他和杜恬在一起,是否對趙嶼有意?
可趙嶼不會這樣想,杜恬一離開,黛寧立馬離他一丈遠(yuǎn)。
原因趙嶼能猜到,他白天在谷場守著,陽光固然利于曬谷,可熱是真的熱,他哪怕是個再愛干凈的男人,都無法避免出了一身汗。
大小姐這種嫌棄的表現(xiàn)會對他有意才怪。
趙嶼對她道:“趁著天沒黑,你快回去吧。”
黛寧托著下巴搖頭。
杜恬都不走,她也不能走,杜恬就跟打不死的小強(qiáng)一樣,自己一走,她鐵定立刻黏過來。
趙嶼:“你不自己回去,晚點(diǎn)我也沒法送你。”
黛寧說:“我不回去,我也要在這里守谷子。”
趙嶼知道她古靈精怪,不會聽自己的,也就不浪費(fèi)唇舌。
如果不是大小姐攪合,他這會兒早該吃飯了。趙嶼從帳中拿出中午留下的干餅子,就著涼白開啃。
餅子是小弟趙平烙的,干硬而無味。
趙嶼垂著眸,沒什么表情。
這種苦日子他從小就過,如今已經(jīng)習(xí)慣,不覺得難吃,安之若素。
身邊的少女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黛寧來谷場之前就已經(jīng)吃過錢叔送的晚飯,她出生含著金湯匙,上輩子即便到死,也也沒過過苦日子,哪怕心里煎熬了些,到底是紀(jì)家大小姐,從不缺衣少食。
黛寧無法理解,像趙嶼這樣辛苦,活著有什么意義?身邊一堆拖油瓶,日子看不見光似的。
縱然他未來會開掛般牛逼——可現(xiàn)在他不知道啊,不是沒盼頭么。
假如讓大小姐來過這種日子,她這樣沒斗志的人,選擇安詳?shù)貨隽怂懔恕?
太陽落下去,山村沒多少人夜間舍得點(diǎn)燈,谷場黑漆漆。好在有月光,還有滿天星斗。
遠(yuǎn)處傳來幾聲細(xì)弱的蟲鳴和蛙叫聲。
蚊子圍著黛寧轉(zhuǎn),不得已,她挪到趙嶼身邊,和他告狀。
“趙嶼,有蚊子咬我。”
趙嶼說:“我把手電筒給你,你自己回去吧。”
黛寧搖頭:“不要不要。”
趙嶼也沒法替她趕蚊子,大小姐自己作了一番斗爭,累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