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看起來有些年頭,上面還用膠帶綁了個“星”字上去。
依舊是陳憐星種的。
酸藤子結了果,顆顆漂亮得和櫻桃一樣,它的果子黛寧以前看趙安安吃過,黛寧上前去,干脆利落把它給摘禿。
留了幾顆最大的,她用水洗洗,叼在唇間嘗著玩。有點兒酸,還挺開胃。現在邱谷南沒法給她送飯,黛寧打算將就吃一下。
陳景好不容易緩了會兒,結果一打開門,就看見院子最漂亮那顆樹禿了。
少女坐在凳子上,一雙貓眼看著他。
陳景面無表情回望她,他妹妹陳憐星有個壞毛病,哪怕自己不要的東西,也不許別人動。
黛寧似乎一點兒也沒意識到他情緒不對,她向他伸出手,露出掌心最紅那兩顆酸藤子。
她討好乖巧地說:“哥哥,它可以散瘀止痛哦,我找光一棵樹,只有這幾個能吃,你吃了就沒那么難受啦。”
如果不是胸口悶痛,陳景簡直想把她拎起來。真是謝謝你啊!
陳景冷著臉,他現在這個狀態沒法做飯,干脆點了份外賣。他也沒點黛寧的,想著黛寧餓著后總得離開。
陳景習慣了一個人,眼前的少女看起來乖乖巧巧,可是話多得不行。她在身邊時,陳景覺得有個彈奏隊在表演,每一絲空氣都充斥著鮮活吵鬧。
這種鮮嫩的色彩,在叢林里意味著春天,可陳景險些被殺死的季節,也是在春天。
他不喜歡她親昵崇拜的目光,那天黃昏,就不該把她撿回家。
暗巷別的不行,外賣服務十分到位,小混混們白天都不出門,吃喝全靠外賣解決。開飯店的老板藝高人膽大,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陳景點了個水煮肉片,拆開飯盒,掰開一次性筷子準備吃飯。
黛寧聞到香味,猶猶豫豫靠過去。
她也不講話,只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
撇開她嬌氣話多的缺點,黛寧委實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陳景雖心腸冷硬,可他不是沒品的男人,當著人家姑娘的面吃飯,他也咽不下去。
陳景摸出隨身的本子——
“我再請你吃頓飯,你就……”
他還沒寫完,黛寧看了前半句,開開心心跑進廚房,捧著個小碗遞給他:“謝謝哥哥,要吃肉,不要豆芽,要五塊土豆。”
“你就趕緊離開”幾個字,讓陳景險些生生摁斷筆尖。
他冷著臉,給她夾了五塊土豆,一小堆肉片。從前也沒覺得自己不說話有多麻煩,現在委實體會到胸口的憋悶感。
肉片里放了許多辣椒,黛寧喜歡吃辣,加上這回餓著,總算吃得下他的東西,香噴噴吃了一小碗米飯。
她吃得香,陳景也被帶動得有幾分胃口,他忍住傷口疼痛,勉強吃了些飯。
吃完他唇邊被遞來一顆酸藤子。
“哥哥,我也請你吃。”
她自己咬著一顆,神情無邪,另一顆喂給陳景。
陳景接過來。
他照顧酸藤樹多年,卻是第一次嘗它的果實,酸澀從味蕾上蔓延開,一如過往的人生滋味。
陳景把果子咽下去,突然沒力氣再趕她走。
算了,多留幾天的事,等他恢復再趕走她也不遲。
下午陽光十分燦爛,入夏后,空氣漸漸炙熱。
陳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房子封閉著,周圍是冷沉的黑色。他難受到有幾分糊涂,分不清現在是在人類社會,還有小時候和狼母住過的山洞。
他鮮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是這樣半夢半醒捱過去的。
黛寧跑進來,這個男人平躺著,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有幾分頹廢的帥氣。
陳景的床靠著窗戶,黛寧脫了鞋,跳上他的床,拉開窗簾,那一瞬陽光傾瀉一整個屋子。
陳景睜開眼。
夏天的風吹進來,女孩坐在窗沿上,兩只玉足晃動,雀躍問他:“哥哥,曬曬太陽是不是要舒服點?”
他灰褐色的瞳看向窗外。
夏天生機勃勃,驅散屋里的陰冷。偶爾有幾只雀鳥,從城市的天空飛過去。
黛寧拿出一串貝殼風鈴,掛在窗欞上,暖風吹進來,貝殼發出清脆的響聲。
好吵。
這串風鈴是他十二歲時送給陳憐星的生日禮物,后來被陳憐星隨手丟棄,也不知道黛寧是從哪里找出來的。
昏沉的感覺消散不少,陳景心想,她也不是凈辦壞事。
才這樣想完,女孩跳下窗戶,剛好落在他的腿間。
也就是那一瞬間的事,男人的本能讓陳景臉色劇變。這下什么昏沉糊涂都沒了,直接被驚得差點坐起來握住她腳踝。
好險黛寧離他的寶貝還有段距離,她渾然不覺,跳下床鋪,歡喜道:“哥哥我去給你倒水喝。”
風鈴叮當響,像陳景狂亂的心跳。
如果真如黛寧所說,她曾經有個親哥哥,該不是被她折騰死的吧!
窗前風鈴聲叮鈴響,他低頭看了眼腿間,吸了口氣,繼續懶散躺著。
明天,一定趕她走!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