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旋渦,只在一瞬,趙嶼被卷了進去。
他眼里沒有半點兒害怕,只是看著黛寧,帶著幾分自己都難以掩蓋的溫和。
——紀黛寧,我真的挺恨你的。
可是還好,也挺愛你。
她抿著嘴唇,海水將她推遠。黛寧猛地閉上眼睛,青團不知道她哭沒有,畢竟眼淚落進海水,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哭過。
事實上,它現在非常慌,他們的計劃里沒有這一環節,這段時間從景那里偷來的氣運本就不多,只夠讓黛寧保命。如果救了趙嶼,那黛寧怎么辦?
“青團!”黛寧在識海里厲聲喊,她也沒有力氣了,趙嶼的人無法夠住她,下一刻,她跟隨趙嶼,落入旋渦之中。
青團懵懵懂懂,只能聽黛寧指揮,將趙嶼往上送。
監控另一邊,大屏幕上,名媛們捂著唇,黛寧劃臉的那一刻,所有人身體不自覺后退,不忍再看。
“紀黛寧落海了!”
“那個地方,看上去像橫霞灣,落進旋渦就不妙了。”一位男士說。
即便不落入旋渦,海水的兇險未可知,遇上兇猛的魚類,也很難活下去。
有人慶幸地想,還好紀老爺子此刻不在這里,不然恐怕得當場暈厥過去。
眾人悄悄看向景。他堅毅的側臉蒼白,一眨不眨死死盯著屏幕。
他如今身份顯赫,可是所有人莫名覺得,這一刻他挺可憐的。
大家噤若寒蟬,攝像頭照向廣袤無垠的海面,有人看見另一艘船上,趙嶼跳了下去。
離得太遠,攝像頭并不能拍出男人的臉,但是來賓忍不住心生希望。
有人去救她!
海天一色,他們只能看見海水不斷翻滾。許久,那邊從海里救出來一個人!眾人突然有幾分興奮,定睛看去,卻發現不是紀大小姐。
趙嶼的手下,發現救上來的人,是失去知覺的趙嶼時,也愣住了。
所有人看向茫茫無邊的海面,有人嘴唇顫抖幾下,道:“紀大小姐……”
他們沒有救到她。
趙爺最后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把紀大小姐救上來。
景一聲不吭,突然跑出大廳,去開游艇。
關再常追出來:“少,你要做什么?”
景插-進去鑰匙,嘗試了幾次,都沒啟動游艇。他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關再常心里嘆了口氣,知道向來少并不會開游艇。
愛到極致,才會讓人孤勇。
關再常有點兒可憐他,就像可憐這些年的自己。
“我來,您坐好。”
這樣說著,關再常又找了幾個人,一同朝橫霞灣開過去。
海風阻擋著他們前行,彌散著一股腥咸的味道。其實誰都知道,即便現在用最快的速度出發,也來不及見紀黛寧最后一面了。
海水本就洶涌,何況還充滿危險。
關再常的衣服被風獵獵吹起。
他聽見景用嘶啞的嗓音,冷冷地說:“我、后悔了……”
“什么?”關再常沒聽清。
景沉默下來,眼中像是一片死寂的湖。
紀恬心中大駭,她看著海面來了趙嶼的人,當機立斷做決定:“立刻離開!”
手下說:“可是崔先生……”
紀恬給他一耳光,吼道:“我說離開你聽不懂嗎?難道你要下去救人!”
紀墨玨被趙嶼的人帶走,紀恬縱然有幾分不甘,可是紀黛寧身死的消息,讓她十分暢快,犧牲一個崔堯也算值了。
畢竟崔堯沒有錢,長得也不好看,為自己而死,是他的榮幸。
她不能留在原地,萬一景找來了,她一定沒有好下場。
“二小姐,我們的船開不了!”
“什么?”紀恬回頭,難以置信。
她之所以這么無所顧忌,因為早已把退路安排好,可是現在他們說船不能開,那她豈不是被困在了這片海域!
“怎么回事?”紀恬臉色大變。
“我們也不知道,明明早上檢查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廢物東西,趕快修!”
手下也是滿頭大汗,可是他們甚至檢查不出,船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紀恬焦灼地看向海面,心里拔涼拔涼,這回她再也沒有剛才的得意。紀恬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怎么鎮定!
萬一讓人知道自己剛剛做的事,紀家和景,都不會放過她。
她恨不得船立刻生出翅膀,帶她遠離這里。
比起現在的危機情況,崔堯的死,更加微不足道。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才這樣想,遠處的海面,突然出現新的游艇。
紀恬看清來人,心中一慌。景!
男人還穿著準新郎的衣服,只不過早已褶皺得不像話。他沒有看海面一眼,直直盯著紀恬。
紀恬曾無數次期盼這個男人的目光,可千不該萬不該是現在。
她恨不得一腳踹在手下身上:“船修好了沒!”
手下腿腳癱軟:“我們找不到毛病。”
找不到毛病,船卻沒法開,這不是甕中捉鱉么!
眼看景要跳上他們的船,紀恬簡直要瘋,她推搡著崔堯留下的人:“殺了他,殺了他!”
關再常試圖拉住景:“少,我們從長計議!”
紀恬那邊的人要多些,他們出來得匆忙,游艇上不過六七個人。
然而關再常的勸阻并沒有作用,景已經登上了紀恬那條船只。
蒼茫的海面上,屬于他婚禮的煙花,還在天空綻放。
而他的新娘,卻已經長眠于海底。
她掉下海面時,淚汪汪看著他,喊他哥哥。
明明清晨,她還帶著甜甜的笑,說要和他一起變老。為什么才一轉眼,她就離開他的生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