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公主從未給他寫過信,卻偏在這個時候,二人斷聯兩年后,突然來了一封信。
她會寫什么?難道會是對他當初那些表白的回應?徐冰來死死盯住那只信蝶,這封信的到來,打亂了一切,將過去所有的記憶和未曾得到的思慕一應喚起。
他猶豫了許久,拿一只鎮紙將信蝶扣住,沒有打開。
明霞公主真的有所回應,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心動神移。若是如此,便太對不起周蓓了,于是他干脆不看。
興許是他的神色泄露了什么。周蓓懷抱著徐見素,笑容也慢慢淡了下來,有些苦澀。
每當徐冰來坐在桌案前,看到被鎮紙壓住的信蝶,都會走神。
終有一日,他繞過屏風,便看見周蓓坐在他的案前,手里拿著那封信蝶。
她終于忍不住替他翻看了那上面的內容。
“你怎么不看呀?”周蓓嗔道,“人家托你辦事,耽誤了如何是好?”
徐冰來一怔,急忙拿過信蝶看。
明霞公主的字跡如他想象的一般清雅娟秀。但上面并沒有他想象中令他為難的內容。
除卻問候,只是簡短地寫道,她有一個孩子,身負水火雙靈根,天資不錯,請求他將孩子帶去蓬萊修仙,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
水火雙靈根,是相悖靈根,是天譴之人的烙印。怎么好好的生了一個這樣的孩子?北商皇族,不是水靈根便是火靈根。
徐冰來一猜便知,這個孩子是她和同宗的兄弟生下的。這個人很可能便是北商的那個犯眾怒的暴君。
那么當日她回絕通信,究竟是她對他無意,還是她不敢、不能呢?
不論如何,宮闈秘辛,不便為他人知道。明霞公主外表溫柔,內有傲骨。若非走投無路,她絕不會寫信求他,暴露自己的不堪之處。
天譴之人,視為不詳,孩子的身份暴露,恐怕遭人趕盡殺絕。
那封被他以鎮紙壓住的信,實則是她的求救。
而仙宗一日,人間五日。
在他猶豫的那幾個月,年幼的沈溯微絕望之下埋葬了母親,一個人在北商宮群魔環伺之間,苦苦支撐了兩年。
……
徐冰來閉上眼,金色的長睫濡濕。
徐抱樸在耳邊道:“我們翻看了三師弟留下的劍譜,沒找到什么線索……”
“不必查了,他多半是為徐千嶼。”
“那小師妹……”徐抱樸緊張道。
“她沒事。”徐冰來虛弱道,“此子奪我氣運,我能感覺到。她不好,我便好了。若她有點什么事,我還用在這里躺著?”
“鬼丫頭,命挺大,還用了天雷封神。”
徐冰來不待見徐千嶼,原本有別的緣由。
她的母親,水微微……
他同誰都沒有說,在水微微伙同魔物制造的那個幻境里,她幻化成了明霞公主的模樣。他沒有回到宗門,而是跳上了明霞公主的船,同公主度過了一生。
水微微觸碰了他的逆鱗。
徐千嶼本是個意外,偏又奪他氣運。
他應該討厭徐千嶼的,尤其是這個時候,他該做的事情還沒做完,卻日漸虛弱。
但徐千嶼給人的印象實在太深。
他瞇起眼睛,便仿佛看到簾子后一雙晃來晃去的耳朵。這些日子她不來鬧騰,殿內異常冷清,竟有了死氣。
想到這里,便也心軟了。
這時,冰凌折斷之聲在耳邊響過,床榻上的徐冰來目光一凜。徐抱樸已將破窗而入的紫色蝴蝶捉住。靈越仙宗洛水元君的信蝶,在徐抱樸手中化成了紙箋。
徐抱樸看著信上內容,面色陡變。
徐冰來奪過來看:“徐芊芊丟了?”
“徐芊芊怎么能出秋?徐芊芊又哪里來的靈根?”
徐冰來猛然抬眼,審視心懷鬼胎的徐抱樸,目光如電:“你早就知道?怎么不告訴我?”
徐抱樸慚愧:“我想著師尊先前受了天雷后,身體一直不好,不愿您為此事憂愁。又因為霜霜生產,忽略了芊芊。”
“你可真是。”徐冰來氣極反笑,拿信箋給了他一耳刮,自塌上起身,手中握劍。
“師尊!”徐抱樸抱住他道,“我去找芊芊吧,您經脈受創,受傷嚴重,如何還能再冒險?”
“那是你親妹妹。”徐冰來早已化為一道劍光消失,“我已經對不起你娘了,怎么能再對不起芊芊?”
幾乎同時,太上長老也收到了徐芊芊失蹤的消息,勃然大怒:“是不是又是那個賤人搞的鬼?”
“您說是洛水元君?”易長老道。
太上長老道:“蓓兒之死,我記著洛水的仇。若不是她煉藥丹還有些價值,另有尹湘君護著,我早就要她死了。”
易長老頓了頓:“傀儡絲已斷,現在追蹤不到大小姐的氣息。”
太上長老掐指一算:“算了,徐冰來已至南陵。叫他去尋吧。”
易長老看了他一眼。太上長老修為愈高,霜發如雪,眼眸如某種玉石,比幾年前徐芊芊病危那次,更加漠然,更有太上忘情之相了。
就連親生的外孫的安危,也不再能牽動他,不免有些膽寒。
“如此也好,您也能安心渡劫。”
太上長老點了點頭:“掌門之位,若徐冰來不中用,徐家兩個孩子也不行,你便頂上吧。”
易長老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可惜丟了陸呦,魔王便也不為我們所控。”
“還有那個孩子,”太上長老睜開眼,額心出現一點紅,薄如蟬翼的輕紅劍探出來,如毒蛇吐信,“徐冰來病倒,是因為她繼承了天雷封神的神通。沈溯微這個魔頭,又被她控制,若兩個人聯手,有些太厲害了。她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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