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嶼醒來時,看見手腕上多了一條絲絳,心中一沉。
這幾日,她拉著靈溯道君講從前的事。他講得七零八落,她拿只片語努力拼湊出他的過往,順便穩住他的心神。沈溯微許久不與人促膝談心,有她作伴,他睡著的時間比以往長出許多。
等他睡了,他點燃的細燭在深夜熄滅,徐千嶼也撐不住合上眼皮。這種時候,她偶爾感覺到周遭空氣的變動,似乎有另一個人在靠近她。
修士對他人的接近十分敏感,徐千嶼想醒神,但夜色如有千鈞壓在她的眼皮上,令她昏昏沉沉,分不清是真是幻。
奇異的是,這種接近的松雪氣息像沈溯微。徐千嶼心想也是,若是旁人,只怕坐在對面的師兄也不會安穩沉眠,讓對方靠近她、觸碰她。
這又是什么東西,是他無法自控而釋放出的神識,還是別的什么?
她叫可云幫她盯著。有一次,她摁住了他的手,那確實是一只微涼細瘦的手,但他又瞬間消散。等她點上蠟燭,她與靈溯道君之間仍然只有一面鏡,沒有旁人。就像撞了鬼。
徐千嶼扮演心魔,想盡辦法喚醒師兄,沒將這等怪事放在心上。但今日多出來的絲絳卻提醒了她,那個在深夜靠近她的人,很有可能是沈溯微本人。證據便是,他有那條和她一樣的絲絳。
猜到此處,她手臂上的汗毛豎立起來。
“有前兩次徐芊芊和徐冰來的經驗,我自然而然地覺得,做夢的人肯定在夢里,所以想喚醒道君,可是試了幾天,收效甚微。”徐千嶼說,“可能是我想錯了:倘若師兄根本就不在此夢中,道君只是師兄的回憶,那無論我做什么都無法出去了。”
“我想也是!”系統罵道,“洛水這么狡猾。她拿自己為代價造的夢,肯定不能跟前幾次一樣簡單。”
徐千嶼腦中紛亂,強壓下去,理了理思緒:既然顯示出這么多細節,此處肯定是沈溯微的夢,但他自己卻困在另一個夢境中。兩人不在一處,只有深夜兩個夢境才會偶然接軌。他能靠近她,觸碰到她。
但她還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將自己的絲絳還她。是在傳遞什么消息,還是遺忘了什么?
系統提醒她:“道君醒了。”
覺察他的視線落在她腕間,徐千嶼抬手問道:“師兄,你還記得花朝節的祈福絲絳么?”
靈溯道君表情茫然。
“我們兩個一人有一條。”徐千嶼繼續道,“那日你說我是你沒舉行儀式的道侶,我們得了明霞公主的祝福,叫我們千秋萬歲,永結同心。”
靈溯道君剝橘子的手一頓,似不知道該說什么,半晌抿起薄唇。
他與徐千嶼師兄妹相稱,從未逾矩。心魔常常會口吐這般出格的瘋話,刺激他、引誘他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