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泛空
訂婚宴很快結(jié)束了。
宴會廳中的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光了,沒多久媒體也撤了個干干凈凈。很快,酒店的工作人員也過來撤桌椅板凳了。
沈京墨坐在最后一排,身前身側(cè)的人走得一干二凈,椅子也被一排排地撤掉。空空如也。
他一條胳膊搭在椅背,目光抬起,仍盯著前方那片空蕩蕩的地方。
滿目失神。
那是她剛才站過的地方。
他薄唇抿成一條線,下頜線緊繃著。看著她剛與沈何晏擁吻過的地方,心口也跟著一直繃緊。
繃到極點(diǎn),卻又不斷地泛著空。
“先生。”
“這位先生。”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要撤椅子了。”
“……”
沈京墨收回目光,一轉(zhuǎn)頭,旁邊是個酒店服務(wù)生模樣的人。
“先生,麻煩您……”
服務(wù)生還想說話,被他眼底一片猩紅嚇得一抖。
眼前的男人臉色差到了極點(diǎn),人也跟丟了魂兒似的,一縷凌亂的發(fā)落下來遮住眉眼。形容不乏頹喪。
“那個,您沒事吧……需要幫忙嗎?”
沈京墨與對方對視良久,像是在看對方,眼神卻又好像沒有聚焦。
他久不動作,也不說話,唇抿到泛了白。
“……”
哪來的神經(jīng)病。
服務(wù)生被他盯到心慌,心驚膽戰(zhàn)地腹誹了句,再也不敢打擾他,于是小心地走開了。
沈京墨在這里坐了良久,直到最后,大廳中連工作人員都走光了,他才緩緩地,收回了愣滯的目光。
僵硬著雙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身子跟著一晃,望著那前方一片空白,視線渙散開,又是失神。
陸聽白今天也來參加了訂婚宴,一直在遠(yuǎn)處沒敢過來。
沈何晏訂婚也給他送去了邀請函,那時沈京墨在澳洲忙峰會,他不知道沈京墨收沒收到消息。
現(xiàn)在看,沈京墨在今天之前根本不知情。
陸聽白過來,好心攙扶了他一下。
沈京墨卻避開了他,抿緊一線薄唇別過頭去,揚(yáng)手說,“不用。”
他向前趔趄了一步,稍稍挺直了脊背,夾著懷中外套,徑直往門邊走去。
陸聽白也跟了上去。
正值當(dāng)午,烈日穿云而過。一抬頭,刺目的光壓在頭頂,灼得他眼底熱意滾滾。
他瞇了瞇眸,勉強(qiáng)睜開眼。
陸聽白走過來,跟在他的身邊,見他臉色稍比剛才好了些,才敢提議道:“去哪兒喝一杯吧?好久沒跟你一塊兒喝酒了。”
沈京墨沒作聲,邁開步伐,一直向前走。
直到,他們身后忽然傳來一聲。
“京墨。”
沈京墨聞聲回頭,眉心輕擰著。眼神矜冷,透著些許倦意。
逆著光,整個人的輪廓都仿佛蕭索了一度。
杜蘭芝從不遠(yuǎn)走來,一開口就是濃濃的不悅:“到底怎么回事兒?何晏要跟那個女人訂婚,你當(dāng)哥哥的就沒勸勸他?”
沈京墨臉色始終冷冷。
杜蘭芝瞧著他表情不好,不由地放緩了語氣:“……是,她媽那些年造的孽沒有何晏什么事,可何晏畢竟是我們的家人——再怎么說你也得勸勸他吧?好不容易她媽走了,還要再來一個嗎?”
杜蘭芝越說越氣,幾近不依不饒:“我真是不知她是怎么把你們兄弟倆迷得一個個跟瘋了一樣,非要跟我對著干的——婚訂了就訂了,何晏年紀(jì)小讓他胡鬧,你當(dāng)哥哥的明白的,這個婚絕對不能……”
“那件旗袍,”沈京墨淡聲地打斷,“是不是你讓她送給我媽的。”
“……”杜蘭芝被他冰冷的眼神駭?shù)靡徽械脑捯舻菚r就給憋回了嗓子眼兒里,皺了皺眉,“……京墨,你說什么?”
沈京墨輕輕闔了闔眸,強(qiáng)壓著胸腔怒意,似乎覺得以這樣的態(tài)度面對長輩,總不夠尊敬禮貌。
半晌,他才深深喘了口氣,放低了些語氣,漠然地看著杜蘭芝。
“有什么事要找我媽,先告訴我。”
“……”
他頓了頓,胸膛跟著起伏了一下,克制著情緒,眼眸深沉,嗓音也無比的晦澀喑啞:“也別再插手何晏和她的事。”
說完,他轉(zhuǎn)身與陸聽白離開了。
杜蘭芝臉一白,幾欲張口,卻眼睜睜地見他走遠(yuǎn)。
沈京墨長這么大,很少冒犯過她。
他家教良好,就算是父母沒給予他正常的成長環(huán)境,家族那些年也給年紀(jì)輕輕接手公司的他施加了莫大壓力,可他在長輩面前,一向是那么一個溫和禮貌的孩子。
如今,卻有什么變了。
他也的確不是孩子了。
他與何晏,都不是需要大人手把手地約束他們?nèi)绾涡凶摺⑷绾巫鍪隆⑷绾蚊鎸θ饲槭拦实哪昙o(jì)了。
陸聽白開了自己的車,載著沈京墨,沿山路向下,一路駛出了拉斐城堡前一叢蜿蜒的林蔭道。
傍晚,還會有幾家的長輩與親信過來這邊用晚餐,來慶祝沈何晏訂婚。
沈何晏這個婚訂的太過冒失,之前只給他奶奶說了聲,未通知給別的長輩。
剛就有人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微博通稿,打電話過來問陸聽白是怎么回事兒,何晏怎么突然就訂婚了。
陸聽白也不知道怎么解釋。
沈何晏就連沈京墨這個當(dāng)哥哥的也沒通知到,就是想等沈京墨從澳洲回來,給他當(dāng)頭棒喝吧。
沈京墨最近在澳洲忙得不可開交,他的電話幾乎都是助理秘書處理。杜蘭芝可能也是覺得沈何晏是胡鬧,憋著悶火也沒打電話給他,現(xiàn)在居然反而來責(zé)怪他不去勸沈何晏了。
“你晚上,還來過來這邊么?”
陸聽白佯裝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句。
一回頭,見沈京墨頹喪地靠在一旁的車窗上,他一手支著額,緊皺的眉心一直沒有展平過。
他扯了扯襯衫領(lǐng)帶,打開車窗透氣。
問完這句,陸聽白就后悔了,其實(shí)他外之意是想問,還愿不愿意挽回。
雖然……
好像沒什么挽回的余地了。
陸聽白勉強(qiáng)笑了笑,“我可不想來了,陸眠成天跑的不見人影,我一個人也沒意思——找個地方喝酒去吧?哦對了,你公司應(yīng)該沒什么事吧?我聽說,你好像是提前一天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