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林佳和許璐跟徐長林說了什么,這件事情最終沒有鬧大,簡幸也沒有被牽扯,以兩個人各自寫一份檢查結束。
林佳坐到位子上的時候簡幸聽到有人提及她的名字,余光里林佳往這邊看了一眼,簡幸沒有回頭,直到許璐回來坐下,耳邊哭聲未止,但這次簡幸沒再多關心一句。
兩個人沉默又尷尬地繼續做同桌,旁人也絕口不提她們曾經的親昵。
日子忽然又回到了獨處的時候,簡幸短暫地別扭之余察覺自己明顯松了口氣。
因為她很清楚,她們這段關系,并不是許璐斬斷的。
是她們從來就沒建立起來過。
所以她并不覺得可惜,只是偶爾會在某個瞥見許璐的閑暇時間縫隙里考量人情冷暖的適宜尺度究竟在哪里。
不過她考沒考量出結果不知道,林佳肯定連這個結果的區間范圍都沒摸到過。
“簡幸,我從家里帶的葡萄,嘗嘗不?”走廊里,林佳教室都沒進,隔著窗戶把飯盒往里遞。
自從上次出了“小插曲”,林佳有事沒事就來找簡幸,兩三天過去,旁人總疑惑她們是不是什么時候義結了金蘭。
簡幸不是沒思考過拒絕,只是每當她想開口時,一抬眼總能在林佳眼里看到一片赤誠和坦然。
這么對比下來,反倒顯得簡幸心思沉城府深。
于是只能禮貌地拿一個,笑笑說:“謝謝?!?
林佳非常隨意且熟稔地朝她一抬下巴,然后一邊嚼得兩腮鼓鼓,一邊朝前門走,身影剛過窗口,簡幸忽然聽到林佳說:“喲,徐班,來一個?”
簡幸一頓,扭頭看了一眼,她沒看到徐正清的身影,但是聽到了徐正清清朗的笑聲,他開玩笑說:“阿姨還擔心長不高啊?”
“沒有見識了吧?補充葡萄糖的?!绷旨颜f。
徐正清“哦”一聲:“還能阻止血栓形成?!?
林佳氣地要把徐正清手里的葡萄拿走,徐正清躲閃一下丟到嘴里,含糊不清道一句:“謝謝?!?
正常同學的打鬧,肢體接觸很是坦坦蕩蕩。
簡幸豎著耳朵,注意到徐正清步步走到窗口,身影一晃而過,又走遠了。
和縣的十二月一般沒什么好天氣,風雪霧雨可以延綿一整個月,可偏偏臨到最后一天,整片天都放晴了,白得乍一看像雪被收回了天上。
簡幸趴在走廊的護欄上,看廣場里各班同學忙著搬椅子去操場,所有人都去往一個方向,看著像……
“好一群沙丁魚?!倍吅鋈豁懫鹇曇?。
簡幸一頓,扭頭看到林佳,林佳沒看她,兩只胳膊垂在墻邊,下巴往護欄上一放,腰背塌下去,臉上沒一點表情。
……看上去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簡幸彎了彎唇,附和地說:“是有一點像。”
“像就像吧,”林佳嘆了口氣,看一眼簡幸說,“走吧,一起去做沙丁魚?”
簡幸對上她的目光,靜默了兩秒,點頭說:“好?!?
林佳一路上碰到了無數個熟人,招呼打了一路,顯得話很多,等到了操場在自己班區域找了個位置,然后搶走簡幸手里的小凳子放在自己前面一個位置問:“你要喝飲料嗎?林有樂他們一會兒去買?!?
簡幸搖頭說不用。
林佳“哦”一聲,轉身跑到最后一排跟林有樂他們交代了幾句,簡幸回頭看,看到許璐一個人搬著小凳子站在那,好像是不知道要坐在哪一樣,穿過十幾個人,簡幸與她四目相撞,短短幾秒,簡幸淡淡移開了目光。
林佳這時坐回來,一邊低頭系鞋帶一邊隨口說:“我以為你要讓她坐過來。”
簡幸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說:“她不想的。”
林佳似乎對這種答案很滿意,頓時笑了。她笑起來臉上有一種天生的瀟灑和坦蕩,“我估計她不僅不想坐過來,回去也不想跟你坐一起?!?
簡幸扯了扯唇沒再接話。
林佳誤會了,安慰似的補一句:“沒事,期末考結束就分文理了,到時候就分開了。誒簡幸,你準備學文還是學理???”
簡幸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隔壁的隊伍里起了一陣喧嘩,所有人好奇地看過去,只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從人群里往后臺去,仔細看能看到那人后腦勺飄著的白色頭紗。
“我靠!是婚紗嗎?”林佳一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努力墊著腳伸頭往那邊看,看半天沒看出什么隨便拉隔壁班一個男生問,“那你們班的嗎?什么節目那么隆重?”
“不是,是一班的,好像是舞臺劇,”那人說,“我聽人家說在后臺看到徐正清穿西裝了,不會是他們倆一起吧?郎才女貌啊臥槽?!?
“不是,藍月好像本來就喜歡徐正清吧?”
林佳“?。俊绷艘宦暩恿?,“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徐班要和藍月結婚啦哈哈哈哈!那我得準備多少份子錢?。 ?
耳邊喧鬧聲更甚,簡幸在一片看熱鬧的調侃中緩緩看向了后臺的方向,拐角處好像還留有頭紗的影子,大冬天的女生露著肩頸和手臂,沒一會兒,簡幸就看到旁邊伸出了一雙手,是個男生,男生給她披了一件外套。
黑色的,是西裝外套。
周圍其實很吵,可簡幸在這一瞬間什么都聽不到了,她盯著那雙完全看不出是誰的手,好像那雙手攥的不是衣服,而是她胸口里的心臟。
一呼一吸之間,心臟能跳動的空間都變得愈發得小,所以她只能努力隱去不安的起伏,佯裝平靜地盯看一切。
距離不算近,縱使簡幸視力好,也不可能看清楚這雙手上的任何細節。
妄圖通過一只手來判斷來人是誰,簡直天方夜譚。
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徐正清手上有什么特別細節。
她從來就沒有過光明正大打量他的機會。
她永遠都只在高朋滿座的角落,傳達著最隱晦的愛意。
起風了,不安慢慢在風里演變成了惶恐,和想要逃避的懦弱。
這時女生忽然轉過了身,她雙手攏著衣服,微微彎腰探身,好像在跟誰揮手打招呼。
她笑得很開心,一雙眼睛彎成月亮。
盡管她脫了校服化了妝盤了頭發,可簡幸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女生。
是曾經那個給徐正清整理書的女生,好像是他們班的課代表。
長得很好看,也隱約有種莫名的眼熟,這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眼熟更讓簡幸坐立不安。
她猶豫幾秒,最終裝作不經意般主動問林佳:“她名字叫藍月嗎?”
“對啊,好聽吧,”林佳說,“一班英語課代表,初三跟我們一個班,廬城轉過來的?!?
簡幸笑笑說:“嗯,好聽。”
“你名字也好聽啊,”林佳隨口說,“我第一次看分班表的時候就注意到你名字啦,你爸媽肯定是希望你一直都很幸運才取的這個名字吧。”
簡幸聽著,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笑意漸漸從眼里退去。
這時藍月攏著衣服退到了后臺,簡幸心中的倒計時也在一秒一秒地拉扯。
三個小時,整個晚會只有三個小時,一百八十分鐘,一萬零八百秒,藍月的節目再晚,也不會晚過一萬零八百秒。
至于這每一秒究竟有多漫長,簡幸心想,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會到六點四十才正式開始,夜幕剛剛降臨一分,主席臺上搭建的燈光亮起,音響里傳來流暢的鋼琴曲,主持人登臺、開場、報幕,幾分鐘后鋼琴曲乍然轉成節奏感很強的街頭音樂,主持人在一片尖叫鼓掌中退場,首個登臺表演的是高二某班的學生,節目是一首男女合唱版《快樂崇拜》外加街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