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開車到達北郊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是半夜十一點半了。
他一出車子,撲面而來的冷風倏一下就將他腦海里的熱度吹下去。
夜晚很安靜,路燈靜靜站立在角落,跟竹竿一樣細瘦的支柱斑駁老舊,昏黃色的光線下,一群蟲子飛蛾旋繞著,微小的振翅聲似有若無地在顧沉舟耳朵里響起。
這是一處老舊的居民樓,他向前剛走了兩步,看見緊靠著大門口、用磚頭砌起來的摩托車棚,車棚旁邊就是垃圾箱,一只貓在里頭翻撿食物,發(fā)現(xiàn)有人接近,很警惕地扭頭張望,一雙橙黃的眼睛在夜里分外醒目。
“顧少,你來了。”這時等在大門口的一位光頭男人迎上前來,非常快而有力地和顧沉舟握了一下手,又對著顧沉舟身后穿軍服的人點了點頭,才說,“我們里頭說話。”
“好。”顧沉舟簡單應了一聲,就跟光頭男人朝樓梯口走去。這是一個狹長逼仄的走道,頭頂上結(jié)了許多蜘蛛網(wǎng),兩側(cè)的墻壁被小廣告貼的密密麻麻的,他們一直沿著樓梯上到五樓,跟著顧沉舟的兩名警衛(wèi)先行進入房間,飛快檢查一番后,才對顧沉舟點點頭。
帶顧沉舟上來的光頭男人也不生氣,仿佛還習以為然似地跟自顧自跟顧沉舟講話:“顧少,你看。”他從自己的褲兜里掏出幾張有些皺的照片遞給顧沉舟,等顧沉舟接過去了,又走進鐵門,從客廳的那張木桌子上翻找一番,很快整理出一疊資料,按順序放好又回身遞給顧沉舟。
顧沉舟再次接過了,卻沒有立刻細看,而是先掃了周圍一眼:一戶很普通的租賃來的房間,角落立著一個電風扇,沙發(fā)上擺著一臺筆記本電腦,茶幾堆著各種各樣的零食和報紙雜志,而在窗戶前,除了窗簾是拉著的之外,還放置著一臺立式望遠鏡。
顧沉舟走到桌子前坐下,將注意力放到手中的資料上。
跟著他進來的那兩個警衛(wèi)站崗似地立在角落,光頭男人也不關注他們,挑了顧沉舟對面的位置坐下,等顧沉舟發(fā)問。
顧沉舟最先注意的,是那幾張抓拍彭有春母親和高挑女人的畫面。
畫面中的女人穿著紅色高跟鞋,米黃色蝙蝠衫上衣和黑色亮片及膝中裙,卷發(fā),帶著一個能遮住半邊臉的墨鏡,光光看這幅打扮,似乎是已經(jīng)二十七八近三十的年紀了。
顧沉舟將這個女人和記憶中的施珊做對比——但這并沒有什么用處,當年他們太小施珊也太小,而隨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個女人在他的記憶里,幾乎和塵埃一樣微不足道。
顧沉舟又翻了翻這幾張照片,發(fā)現(xiàn)從孫沛明那里得來的騎馬照居然也被體貼地放了進來做對比。顧沉舟將兩者都仔細看了看,覺得兩種照片里的女人并不像,他問對方:“你確定這個是施珊?”
光頭男人解釋說:“她們臉上的骨骼形狀很相似,加上是在同一個案子里出現(xiàn)的,我有80%的把握,她們是同一個人。顧少如果想再確定一下,我們也可以將圖片輸入機器里重疊對比。”
顧沉舟搖搖頭:“不必,我相信你們的專業(yè)能力!”他將手中的幾張照片依次放到桌子上,從照片上看,高挑女人和彭有春的母親似乎只是很偶然的接觸:她們在眾多買菜的人中穿行,然后不慎撞在一起,彭有春母親的菜籃子掉了,施珊彎下腰幫對方撿起來。
“我們裝了一個竊聽器在林淑芳的菜籃里。”林淑芳就是彭有春的母親,光頭男人說,“但并沒有監(jiān)聽到什么,或許是施珊并沒有說話,或許是施珊說得太小聲,也有可能是施珊直接把什么東西給了林淑芳。”
“沒有跟到人?”顧沉舟神色有些沉。
光頭男人也沒辯解,直說情況:“很抱歉,顧少,這方面是我們倏忽了——她非常謹慎,出了農(nóng)貿(mào)市場沒多久后就進了一家大型商場,我們立刻跟進去,但已經(jīng)找不到對方的人影了。”
顧沉舟稍閉一下眼,讓自己冷靜下來,又去看那一疊資料。這一疊資料就是這半年來林淑芳方方面面的情況。
顧沉舟大致翻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疊資料的方方面面都非常正常,但假使對方真的正常——一個六十歲的老太太,又怎么會和施珊摻和在一起?
“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顧沉舟說。
光頭男人沉吟一會:“顧少,實話實話,我們盯了這個老太太半年時間,一開頭還怕有另外的人關注這里,不敢接觸。后來發(fā)現(xiàn)并沒有這樣的人,我們隨便扮個工作人員就進了對方的門,里里外外都裝了不少監(jiān)視器。但除了今天這一次外,這位老太太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他頓了頓,又說,“對了,她的銀行戶頭里每個月都固定打進來一筆錢,不多,就是每月1500塊,這錢是彭有春參加的那個幫派每月定時打過來的。”
“辛苦大家了,”顧沉舟說,“繼續(xù)跟這條線,這次的突破非常重要,這個月我包一份大的算是感謝大家半年的辛苦。”
光頭男人笑道:“知道顧少慷慨!顧少放心,跟什么線不是跟?我們兄弟一定盡心盡力辦好這件事。”
顧沉舟點點頭,站起來準備離開。
光頭男人將顧沉舟送到門口,還想送下樓梯,被顧沉舟阻止了。他跟著兩個警衛(wèi)下了樓,走到車子前時對那兩個人說:“來個人開這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