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三滴血
雖然父子倆談到很晚,但是那天韓越仍然執意回楚慈家睡。他到家已經深更半夜了,臥室里亮著一盞橙黃色的小燈,楚慈往里側臥著,被子從肩膀上滑下來,露出一段光潔的后頸。他的身體隨著呼吸緩緩起伏,平靜而安穩,讓人一看就有股溫馨感從心里油然而生。
韓越脫了外衣,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上,盡量不壓動床墊的躺下來。
他本來沒有睡覺前一定要沖澡的習慣,畢竟在部隊里一幫大男人混著,只要身上不爬老鼠就撐得過去。但是楚慈絕對講究床鋪衛生,上床前一定要沖澡,把身上的異味和灰塵都沖得干干凈凈之后才能睡覺,否則他就跟得了強迫癥一樣全身難受。
韓越在原則問題上不讓步,生活細節上是愿意遷就的。只要晚上回來時楚慈醒著,他一定盡量抽完煙之后刷牙,洗完澡之后才上床,免得楚慈大半夜睡不著覺全身發癢。
但是如果他回來時楚慈已經睡著了,那么一洗澡就會把他弄醒。楚慈是個一旦驚醒就很難入睡的人,韓越不想弄得他第二天頭疼,所以有時脫了外套直接上床,反正楚慈睡著了不知道。
韓越躺在楚慈身邊,看著他耳朵后一小塊柔嫩的皮膚,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忍不住抬手輕輕撫摸楚慈的頭發。在橙黃色的暖光下,柔黑油亮的頭發映出軟和的微光,就像微涼的綢緞一樣從粗糙的手指上滑過,撓得人心癢癢。
窗外映出深夜都市的霓虹燈,窗口半開著,溫和的晚風拂動著布藝窗簾。遠處隱約傳來馬路上車輛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夜晚里就仿佛潮水一般,漸漸的遠去了……
韓越心滿意足的湊過去親了親楚慈的頭發,正準備關燈睡覺,突然楚慈動了動,低聲問:“……韓越?”
韓越只要被叫一聲名字就覺得很幸福,輕聲回了一句:“嗯,睡吧。”
誰知道他還沒幸福完,楚慈接下來的話就足以兜頭潑他一盆冷水:“洗澡了嗎?”
“……不會吧這都幾點了!乖,將就一下啊。”
楚慈揉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拎起枕頭就頭也不回的往外走。韓越嚇了一跳:“你上哪兒去?”
“睡書房。”
韓越一骨碌爬起來:“差不多得了啊你!行行行,我去洗澡,洗澡總行了吧。操,大半夜的回來還不給老子上床……”
韓越一邊嘀咕著一邊草草去浴室沖了一把,速度快得像打仗,三分鐘之內搞定,全身上下帶著水珠沖出來。他衣服全在浴室里脫光了,只剩一條浴巾圍在腰里,身上肌肉精悍結實,腰側和背部有幾道暗暗的彈痕。按理說韓越脫了衣服是非常有料、非常賞心悅目的,偏偏楚慈已經背過身去躺下了,連正眼都沒給。
韓越迅速爬到床上去,連人帶被子把楚慈往懷里一抱,問:“這下行了吧?”
楚慈緊緊閉著眼睛,一不發。
“就你事多。”韓越嘀咕了一句,又笑起來,低聲說:“對了,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我今天跟我爸說起你,他叫我把你帶回家看看,就這個星期天,你看怎么樣?”
楚慈有剎那間什么反應都沒有,緊接著猛地睜開眼睛。
韓越從身后抱著他,當然看不見他臉上什么表情,只見他半天不動,還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句:“啊,怎么樣?這個星期天跟我回趟家吧?我家老爺子老太太,還有老大跟他媳婦都在,沒外人。”
楚慈沉默了很久,久到韓越都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才聽他低聲說:“好。”
“……啊?同意啦?”韓越大喜過望,“同意去見我家老爺子啦?”
楚慈伸手啪的一聲關上燈,明顯不想再多說一個字。這拒絕的態度并沒有影響到韓越的好心情,他摸黑在楚慈臉上親了一口,愉快的說:“行,睡覺!”
臥室里一片黑暗,靜寂猶如潮水一般洶涌而入。黑夜猶如長河一般,遠遠傳來馬路上車輛駛過的聲音,仿佛河岸飄渺的微光一樣朦朧不清。
不知道什么時候楚慈睜開眼睛,盯著黑暗中某片看不見的灰塵,安靜了很久很久。
韓越對楚慈跟他回家的事情感到很愉悅,導致他連續幾天都心情不錯。這罕見的好心情甚至讓他那幫狐朋狗友都深感詫異。
星期六那天晚上裴志打電話來叫韓越出去打牌,沒想到被一口拒絕了:“不行,我得在家做幾個菜。”
裴志大吃一驚:“沒菜叫飯店送幾個就是了,再不行你帶著楚工出來,我請!”
“晚飯早吃過了,這是明天帶我家去的。沒辦法啊,明天媳婦兒上門見公婆,要表現表現。”
裴志還來不及思考這跟韓越在家做飯有什么關系,就先被楚慈上韓家做客的事情搞懵了,半晌才問:“……你打算怎么把楚工弄去你家?銬起來綁車上?”
“去你娘的,老子是土匪嗎?上我家這事兒可是人家自愿的,我可沒強迫他。”
裴志沉默半晌,才咳了一聲,喃喃的道:“很好,很好……愿意跟你回家了……那你可要好好對他,凡事都順著點,別再張口就罵抬手就打的了……”
韓越剛想反駁說老子也是會改好的,裴志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韓越從小就會自己弄吃的,又天生擅長廚房里的事情,做起飯來可唬人了。那天晚上楚慈都上床睡覺了,還能聽見廚房里傳來叮叮當當的碗筷聲,夾雜著各種食物的香氣,一陣陣勾人的濃香。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一看,餐廳桌子上放著四個大食盒:一個是各種菇類山珍和豬肉軟骨的雜炒,那香菇一朵朵肥嫩透亮,軟骨已經滲透了湯汁,一塊塊兒鮮脆酥軟;一個是紅燒小山羊腿,這種東西做法很復雜,先炸、再煮、最后紅燒,最后出來肉質脆嫩,濃鮮微辣,是一種極其難得的家常美味。再一個是西安羊肉湯,熬得極濃,湯汁純白,大骨頭里滿滿的都是骨髓;最后一個食盒里是一摞蔥油餅,采用蘇式烙餅那種酥脆千層的做法,烙得金黃油亮,一打開就一股撲鼻的蔥香。
韓越一邊換鞋,一邊說:“待會兒進家門的時候你拎著,就當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