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謝罪
楚慈其實是被痛醒的。
他一睜眼就感到一股強烈的眩暈感,惡心得讓他想吐。有剎那間他幾乎看不見眼前的東西,過了很久才勉強看清自己躺在家里的臥室大床上,窗子被厚厚的窗簾完全遮住,光線非常的暗,看不清是什么時候了。
他一只手被反銬在床頭上,另一只手倒是擱在被子里。后腦持續(xù)不斷的傳來眩暈和疼痛,楚慈勉強集中精力回憶了一下,應(yīng)該是韓越打的。
他其實什么都吐不出來,只干嘔了幾下就沒了力氣,軟軟的靠在床上喘息著。
這時門咔噠一聲開了,昏暗的房間里漏出一片亮光,緊接著韓越走進來,再次關(guān)上了門。
楚慈幾乎是急切的扭過頭去,視線緊緊的盯在韓越身上,嘶啞的說了聲:“水……!”
他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從韓強被殺死那一天之后,他就再也不能一個人呆在狹小昏暗的空間里了。每當他孤零零呆在一個房間里,周圍沒有聲音也沒有光線的時候,他就無法抑制的想起侯宏昌,想起趙廷,想起韓強,想起那淋漓的猙獰的大片大片的血跡,那刺目的紅色最終又凝固成血泊中李薇麗和高楊無辜的臉。
那其實是楚慈的臆想,他其實根本沒有見到李薇麗和高楊倒在血泊中的樣子。為了掩蓋韓強的罪證,他們從倒地身亡到被強行火化,中間只隔了短短的一天。當他們在焚尸爐里化為灰燼的時候,楚慈還什么都不知道的滿心期待著老師和弟弟上北京來看他。
那個時候是那樣幸福,隨后而來的人生卻又充滿了無窮無盡、濃黑色的絕望和痛苦。
在那日復(fù)一日沒有盡頭的煎熬中,有時楚慈甚至?xí)ψ约旱淖兓械秸痼@。他有時恍惚覺得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腦海里偶爾冒出的惡毒、殘忍的想法甚至讓他感到十分心驚。他隱約畏懼著這樣的自己,卻又束手無策。沒有人能幫助他,沒有人能開導(dǎo)他,韓越的存在給了他難以想象的巨大心理壓力,把他往黑暗的深淵里更加推進了一大步。
他不敢讓這樣的自己一人獨處。每當周圍沒有人、沒有聲音、沒有光線的時候,他就感覺那個邪惡冷血的自己從靈魂深處冒頭,用冰冷而誘惑的聲音誘騙他更加憎恨,更加痛苦,更加想去報仇。
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靈魂中最黑暗最痛苦的那一面,因此只能盡量快的離開這里,遠遠躲到中國的某個偏僻的小角落里去,等待時間的推移將仇恨慢慢泯滅,等待自己生命的終結(jié)。
他不能一個人被銬在這樣狹小昏暗的臥室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更加害怕,更加驚慌,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
韓越一聲不吭的倒了杯溫水,放到楚慈嘴邊。
楚慈沒有喝,反而問:“你什么時候放我走?”
韓越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猛地板著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緊接著硬把水灌了下去。
楚慈立刻就被嗆著了,狼狽不堪的轉(zhuǎn)頭想躲過水流,韓越的手卻像鐵鉗一樣半點無法動搖,最終那水只有一半進了楚慈的嘴,另一半全潑灑到了枕頭和韓越身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韓越一放手楚慈就立刻咳嗽起來,咳得臉都漲紅了,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他臉和鬢發(fā)都濕淋淋的,看上去有點狼狽又有點可憐,韓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就這么盯了好一會兒,突然把杯子隨手一扔,跨坐到床上把楚慈壓在身下。
“你……你干什么!咳咳……”楚慈嚇了一跳,一邊咳嗽一邊用手去推他。韓越抓住楚慈的手,湊到嘴邊去粗魯?shù)挠H吻著,牙齒在指腹和關(guān)節(jié)上留下深深的咬痕。
這個親吻是如此粗暴,他把楚慈的手腕翻折過來一路親吻下去,唾液水聲和喘息的聲音在黑暗里格外淫靡。楚慈的衣服已經(jīng)被換成了睡衣,料子十分柔軟輕薄,韓越輕而易舉的把手伸到他衣服底下去,在他側(cè)腰肌肉上重重揉捏了一會兒,又伸到褲腰里一路往下。
楚慈用力拉扯著手銬,因為憤怒和屈辱他的臉色都完全變了:“韓越,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那你是單方面要求分手,我沒答應(yīng)。”韓越按住楚慈被銬住的那只手,防止他過度用力導(dǎo)致手腕磨破,同時另一只手把睡衣狠狠的扯下來扔到床下:“我不會答應(yīng)的,你想都別想,永遠也不會答應(yīng)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態(tài)和平時有異,盡管并不特別暴躁,甚至稱得上有點溫柔,卻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
他俯下身去親吻楚慈的嘴唇,楚慈把臉用力一偏,那個吻便落到了臉頰上。他最近特別消瘦,臉頰十分蒼白冰涼,卻一點也沒有平息韓越心頭的火氣,反而讓他的情欲混雜著憤怒更加熊熊燃燒了起來。
他用力抱住楚慈的身體,讓他更加貼近自己的胸膛,一只手迫不及待的在他身下做著擴張。那擴張實在是太潦草,楚慈痛得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著,聲音比平時更多了點讓人不忍去聽的東西。韓越心里難受得好像刀割一樣,便低頭去親吻他的嘴唇,甚至連舌頭都伸進去攪動著,讓他不能再發(fā)出聲音來。
那么親密的姿態(tài),那么緊密的距離,卻好像隔著一層永遠都無法打破的屏障一樣,甚至在最親昵的時候都把他們分割在兩個不同的世界里。
粘稠的摩擦聲,肌膚的摩挲聲,淫靡的水聲回響在臥室里,空間狹小緊密,溫度仿佛在一點點蒸騰升高,昏暗的房間里看不清擺設(shè)的影子。有那么一剎那間仿佛整個世界都消失了,橫在他們中間的仇恨和憎惡都變成了模糊的影子,看不清也記不起,就像灰蒙蒙的霧氣一樣籠罩著他們,卻感覺不到又觸碰不到。
“楚慈,楚慈……”韓越緊緊抱著楚慈的身體,一邊親吻他冷汗涔涔的額頭,一邊不斷重復(fù)著他的名字,“楚慈,求求你,楚慈……”
求什么呢?楚慈恍惚間想著。
求我不要離開嗎?
這實在是太好笑了,明明利用強權(quán)和地位占據(jù)壓迫者地位的是韓越他自己,他卻表現(xiàn)得像個弱者一樣苦苦哀求,就好像被鎮(zhèn)壓、被禁錮、被強迫的人是他一樣。
楚慈閉上眼睛,汗水順著眼睫流下來,布滿了蒼白的臉。
身體上的疼痛和不適到最后都麻木了,最開始韓越射在他體內(nèi)的時候他還難以忍受,到后來卻完全沒有感覺了,身體就好像木偶一樣任人擺弄,沒有知覺,也沒有思維。
他甚至都不知道時間是什么時候流走的,靈魂仿佛緩緩飄浮起來,停頓在虛空之中,不帶感情的俯視著自己行將就木的身體。
其實這種感覺十分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感受。沒有那可怕的聲音勸誘自己去復(fù)仇,也沒有任何憤怒和絕望。靈魂平靜得仿佛一潭深水,從容不迫的等待死亡。
“楚慈,楚慈……”韓越低聲問:“你哭什么呢?”
楚慈眼睛微微睜著,沒有半點焦距,目光渙散而灰暗。淚水從他眼底一滴滴打下來,透濕了大半張臉,他卻完全沒有感覺一般。
韓越低下頭去一點一點吻掉那眼淚,感覺到楚慈身體微微顫栗著,仿佛在承受極限的肉體上的痛苦。這個人自從跟他以來就從沒有過高興的時候,他從沒見過楚慈微笑,開心,或者有其他愉悅的表示。他總是十分冷靜并且沉默,有時在床上聽到他類似于哭泣的呻吟,有時真的看到他流下淚水,也并非因為快感的刺激,而是有些悲傷的感覺。
韓越張了張口,最終低聲問:“楚慈,你恨我嗎?”
他等待了很久,楚慈都毫無反應(yīng)。
也許他根本聽不見,也許他神智已經(jīng)恍惚了,就算聽見也做不出回答。當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根本不屑于回答韓越的問題,就如同他平常一貫的堅硬的沉默一樣。
韓越把楚慈緊緊摟在懷里,看著窗簾縫隙中隱約透出凌晨的天光,耳邊是楚慈微弱而冰涼的呼吸。
過了很久他才感覺到楚慈在他懷里,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聽清的低聲說:“……不。”
韓越猛的抬起頭來看他,卻只看見楚慈緩緩的閉上眼睛,臉上有種疲憊到極致之后的空白。
……也許是聽錯了吧,韓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