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揉了揉他的頭發:“聰明。”
林疏:“但這個世界是大巫所創造,他想要這里有無窮無盡的資源,便會有。”
蕭韶道:“我不信這個世界不會消耗大巫自身。”
這話使林疏一下子清醒了。
大巫的身體,很差。
據蕭瑄所說,每個月還會虛弱七天。
會不會就是為了維持著個世界?
假如,假如這個假設是成立的,這座城的供給看似無限,其實卻是有限,取決于大巫的力量。
那么極樂之國,是有盡頭的。
再假如,極樂之國有盡頭,那么找到了盡頭,他們就能返回,而不會被大巫困死在這里。
要怎樣才能走到盡頭呢?
蕭韶忽然戳了戳黑貓的腦殼。
貓正在專心致志發抖,冷不防被他一戳,怒目而視,甚至豎起了尾巴。
“前輩。”蕭韶十分有禮:“前輩身為陸地神仙,難道除了靈力深厚外,便沒什么特殊之處么?”
貓的氣焰一下子弱了,連尾巴都垂下去了。
蕭韶很失望。
林疏很失望。
但蕭韶沒有放棄:“陣有陣眼,此處應當也有一個中樞,前輩感知比我們敏銳許多,難道這個世界便沒什么氣脈特殊的地方么?”
貓鉆到了林疏懷里,不看,也不想聽。
蕭韶冷漠了起來,拎起了貓的后脖頸。
“我一路抱你,你發抖的頻率,分明有強有弱。”蕭韶冷漠無比:“帶我們去你最怕的地方。”
貓虛弱地掙了幾下,無法,妥協地“喵”了一聲。
蕭韶把它放在桌子上。
它跳下去,往門外走。
林疏和蕭韶跟上。
貓雖慫,可蕭韶一旦冷漠起來,周身的氣勢也很冰冷,這讓貓屈服了。
貓帶著他們重新回到城中,穿街走巷,愈來愈深入這座城。
最后,它一步一停,一步一抖地,在一個佛寺前,停下了腳步。
滇地尚佛,古來便有“妙香佛國”之稱,故而這里出現佛寺,并不稀奇。
蕭韶態度軟化,重新抱起貓來,安撫地摸著它。
貓生無可戀地把臉埋在身體里。
他們走入這座佛寺。
佛寺寂靜無比,連一個灑掃僧人的身影都不見,大雄寶殿里空空蕩蕩,只有幾個蒲墊與斑駁的佛像作伴。
斑駁的。
林疏看向四壁,四壁墻皮脫落,陳舊。
這是整座嶄新鮮艷的極樂之城里,唯一一個破舊的地方。
——貓果然沒有帶錯路。
大巫的意思是把他們困死在極樂之國,永生不能出來,卻不知他們還隨身攜帶了一只陸地神仙。
貓常有,而陸地神仙不常有。
縱然是大巫,也不能想到。
他們看向高大的佛像。
昏暗的佛寺里,外面的光線透進來,照亮空氣中飛蕩的浮世塵埃,高大的佛像靜靜矗立,微微前傾,下視眾生,一掌前推,掌心向外。
佛像的形制,佛衣上的花紋,與尋常佛寺很不一樣,最駭人之處是,它只有一只眼睛,位于臉的正中,微微下視,仿佛俯瞰眾生。
林疏:“過去佛?”
蕭韶激發出靈力,無形氣勁推著佛像緩緩轉動,露出背面。
背面卻不是背,而是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佛像,同樣的姿勢,也是一只眼睛,不同的是,這只眼睛是微微往上看的。
這是一個雙面佛。
方才那一面,象征過去佛。
現在這一面,名為未來佛。
佛香無火自燃,幽沉香火氣,彌漫在整座大雄寶殿,不知何處傳來唱經聲,并著這座微微前傾的佛像,空氣中仿佛有很沉重的壓力。
他們正仰視佛像,忽聞身后傳來腳步聲。
是個老年僧人,看衣服,還有可能是這里的住持。
住持面目和藹,對他們一禮:“施主。”
桃花源里的人們,因為心中負面情緒很少,所以神智大多正常。
僧人的負面情緒,向來也不會很多,可以推知,住持神智也頗為清醒。
蕭韶道:“我有一惑。”
住持微笑一躬道:“施主請講。”
另林疏沒有想到的是,蕭韶再次問了那個問題。
“此國之主在何處?”
住持道:“無處不在。”
蕭韶:“是一人,是眾人?”
住持:“是一人。”
蕭韶直視住持:“無處不在之人,是何人?”
住持捻動手中念珠,眉目和藹如菩薩低眉:“是眾生。”
作者有話要說:
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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