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在減少,他清晰地看見了這一趨勢。
天上的星辰上,那兇煞無比的血紅光芒,也在漸漸減弱。
而消失的血色,全部匯入了凌鳳簫身上。
林疏眼前的世界清楚了一些。
他現(xiàn)在不是抱著丹朱姑娘的細腰的那個姿態(tài)了。
是被什么不明生物抱著。
不明生物似乎長了一張蕭韶的臉。
林疏冷漠地伸手戳了戳,是人的皮膚,溫度也有點回升。
眼前的世界又清楚了一點。
他仿佛一個觀看鳳凰涅槃的人,迫切地想知道這場涅槃有沒有成功,產(chǎn)生了一只鳳凰還是一只烤雞。
于是他揉了揉眼睛。
還沒揉兩下,手腕就被按住了。
林疏抬頭,對上蕭韶的眼睛。
被血色刺激過度的視覺緩緩恢復(fù)正常。
他看見了一雙墨黑色的眼瞳。
形狀還是那個好看的形狀,只是暗沉無光,無端端有些漠然的意味。
他便看見此時的蕭韶,一身華美黑袍,衣服的暗紋中有深濃血色流淌,腰間一把無愧刀,仍是煞氣產(chǎn)生的那個模樣。
身后紅蓮業(yè)火,血海無涯,映著他眼角未褪的血跡。
這一刻,若有人告訴林疏,他并非身處人間,而是修羅地獄,或陰間黃泉,林疏也是信的。
畢竟他現(xiàn)在被這么一個不知還是不是人的妖孽先是按住了手腕,繼而又被迫抬起臉來,與他對視。
蕭韶的臉,無論看過多少次,審美都要被刷洗一番,更遑論此刻氣氛陰森詭異,別有一番風(fēng)味。
林疏:“蕭韶?”
他便看見蕭韶微微迷惘了神色,似乎回想什么,半晌才答:“是我。”
聲音的質(zhì)地仿佛烈酒,烈酒里拌了冰塊,清冷冷的質(zhì)地。
答罷,他半闔了眼,微蹙眉,又似乎是忍痛的模樣。
林疏進行關(guān)懷:“還疼么?”
蕭韶搖了搖頭。
林疏看他神色中隱約透出來的偏執(zhí)與淡漠,與往日不同,并不能放心:“你……還好么?”
蕭韶道:“很多人在哭。”
林疏:“嗯?”
血海里的哭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退了,他現(xiàn)在聽不到。
蕭韶指尖在他臉上緩緩游走,邊描摹著輪廓,邊道:“我的魂魄里。”
林疏被他描得有些發(fā)癢,往旁邊側(cè)了側(cè)頭,卻不知怎么招到了蕭韶。
蕭韶強制把他的臉扳回來,要他看自己的眼睛,然后道:“靠近你的時候,會好一些。”
邊說,便要繼續(xù)碰他的臉,指尖按了按他的嘴唇,然后面無表情地低頭親了一下。
這人有點變態(tài)了,恐怕已經(jīng)喪失了人性,林疏意識到。
他怕蕭韶的神智出現(xiàn)問題,問:“你還記得我么?”
“記得。”蕭韶淡淡道:“寶寶……喊我,我才回來了。”
似乎是清醒的。
而且還會喊“寶寶”,證明仍然是蕭韶,而不是其它什么奇怪的東西。
林疏安心了一些。
這時,血霧以比先前快了許多倍的速度淡下去,天上的星辰也幾乎恢復(fù)正常。
與此同時,蕭韶周身隱隱約約的氣勢則緩緩攀升。
一切恢復(fù)正常的時候,外面?zhèn)鱽黼[隱約約的聲音,很多北夏巫師在往這邊來。
林疏自然知道,他們方才和大巫打斗,鬧出了非常大的動靜,巫師們必然有所察覺,因著血海的阻隔,之前進不來,現(xiàn)在則可以進來了。
夜長夢多,他見蕭韶沒什么表示,就也沒有征求意見,拉著人回了青冥洞天。
和師兄打了招呼,便回房間里去。
魔君的臥房自然給魔君留著,他們兩個在洞天里住的是另外收拾出來的一間客房。
乍一關(guān)門,林疏就有點不祥的預(yù)感,仿佛被什么無形的東西鎖住了。
他整個人都有點炸毛,轉(zhuǎn)頭看蕭韶。
蕭韶正在看著他。
“你......還好么?”林疏再次問了一句。
蕭韶:“尚可。”
林疏:“......要不要喝點熱水?”
蕭韶看他的目光里似乎帶上一點疑惑,然后搖了搖頭:“不必。”
林疏有不少話想問,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問起。
他思慮再三,在這許多問題里挑挑揀揀,終于得出一個比較有代表性的———你還是人么?
不料,他張口剛要問,就被此人按到了床上。
蕭韶居高臨下,面無表情,但還在沉迷一點一點摸他的臉。
從額頭,到臉頰,到唇角。
“你......”林疏剛說出一個字,就沒有辦法說話了。
因為蕭韶的指尖分開了他的嘴唇,并且因為他一時沒有防備,已經(jīng)穿過唇齒,進去了很多,抵在舌尖上。
蕭韶目光沉沉,看著他,然后又添了一指進去。
林疏有話要問,于是試圖推那兩指出去,可這動作怎么看都像是他主動去舔咬那兩根修長手指。
他就看著蕭韶目光愈發(fā)不對,心中逐漸慌張。
蕭韶俯下身,另一只手按住他肩膀。
“仙君,”林疏聽見蕭韶用略微沙啞的聲音緩緩道,“你好干凈啊。”
林疏不問了。
他早該知道答案。
蕭韶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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