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給葉嫣定的夫家陸家雖不過是地方上的五品同知,卻也是當?shù)氐耐?俊俏的新郎官春風得意地騎著高頭大馬,領著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一路行來,到了侍郎府大門口,卻遲遲不敢下馬。
這新郎官陸行簡去年剛得了個大理寺設在雁棲上的地方評事,他的上峰每回去京里頭述職,前兩晚上都嚇得睡不著覺,只恐哪里準備得不妥當,又要被那玉面閻王當場斥責,下了他的老臉,因而私下里沒少與他說他那大舅哥有多“兇惡”。
到了葉府門外,被一眾人起哄攔門兒,陸行簡也不敢?guī)е值軅冇碴J,只把那包好的吉利錢兒可著勁兒的拋,硬生生地用銀子將府門給砸開才敢踏腳進門。
進去才知道大舅哥還在密州出皇差,頓時腰桿子就直了起來,參拜了岳父岳母,吉時一到,一臉喜色地搓著手等著新娘子上他的花轎。
喜媒人按著規(guī)矩高聲催了三回,那邊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終于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被人攙扶著走了出來,陸行簡惦著腳看過去,只見新娘子左手邊是個面容姣好的丫鬟,右手邊卻是位身形修長的少年,眉目精致絕倫,看到他竟是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神色十分挑剔。
那一眼剜得陸行簡腿肚子發(fā)軟。
葉璟不在,葉勉作為家里唯二的嫡子,扶著他庶姐微微發(fā)顫的手上轎,口里小聲安慰著,“二姐不怕,一會兒我就在你轎子旁邊跟著,等你到那頭安生了我再回來,三日之后你回門兒,大哥正從密州回來,他敢欺負你,就讓大哥帶他去大理寺認認門兒。”
五姨娘去歲要定這個陸行簡,也是這個因由,有葉璟這么個人在上頭壓著,可比葉侍郎都頂用,就算是她們看走了眼,那姑爺不是個東西,他也頂多在外頭鬧鬧幺蛾子,在屋里,喂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翻什么風浪。
她閨女在內(nèi)宅這輩子都受不著氣!
葉勉將葉嫣扶上花轎后,便走去陸行簡跟前揖了一禮,恭敬地叫了聲“姐夫”,陸行簡趕緊還禮。
葉勉與豐今吩咐了一聲,“去把他叫來,就說花轎要走了?!?
豐今應是跑了出去。
新人未動,嫁妝先行,葉勉趁這功夫和陸行簡笑了笑,道:“這回榮南郡王與我一同去雁棲送嫁,待他一會兒來了,我?guī)Ы惴蛳扰c他見禮?!?
陸行簡愣在當場。
十里紅妝,吹吹打打,莊珝與葉勉一起跟在花轎的一側(cè)。
出了城后,莊珝遞給葉勉一支檀木錦盒。
“這什么?”葉勉接過來后問道,他騎在馬上,不便打開盒子。
“既來送嫁,總得給新人添妝,”莊珝淡道:“回去你也好與葉侍郎交代。”
葉勉蹙了蹙眉,愁道:“你也覺出我爹不對了是不是?”
莊珝輕哼了一聲,“我是同你一起來送嫁,他看我的眼神倒似來搶親?!?
葉勉橫了他一眼,搖了搖手上錦盒,盒子很輕,里面只有些窸窸索索的聲音。
“銀票?”葉勉問他。
“嗯,”莊珝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葉勉想了想他平日的行事作風,腿上微微用力夾好馬肚,空出雙手將錦盒打開。
盒子里面一沓疊了兩疊的銀票,拆開一看,每張一千兩,一共十張。
葉勉差點從馬上掉下去,“一萬兩?。?!你莫不是真來搶親的?”
莊珝淡掃了他一眼,“不過是些銀錢,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你作什么如此大驚小怪?”
葉勉搖了搖頭,將錦盒塞還給他,“你這哪是添妝,倒似是來給我爹添堵,我五姨娘這兩年求了他那許久,我爹也不過私下里補貼給我二姐兩千兩?!?
“這么小氣?”
“你胡說些什么?”葉勉翻了他一眼,嘟囔道:“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他爹娘給他二姐準備了整整六十四抬嫁妝箱籠,他娘私下里與他說,京城一般的官門里嫁嫡女也不過如此了。
莊珝看著他哼笑了一聲,搖頭道:“那日后,你來與我當家?!?
莊珝說完一探身子,伸長手臂越過葉勉,將錦盒從花轎的窗簾子里遞了進去。
盒子落在葉嫣腳底下“啪”地一聲,嚇得葉嫣捂嘴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