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儷提早訂的四月中的機票。
原本她請假回國,就是害怕嚴松沒皮沒臉地上門來糾纏江淮……事實上嚴松也真來了。依照治安條例,嚴松出院后還要拘留十天,拖他丈人的福,嚴松沒被拘留,但被要求凈身出戶。
如果嚴松沒來上門撒潑這一遭,江儷都不知道嚴松被撤了職,錢也分文沒剩。
到現在,她也不是太清楚嚴松他岳父怎么忽然看清了嚴松的小人嘴臉,下定決心把嚴松這種毒瘤趕出家門的。
但那些事都和她沒有關系了。
也和江淮沒有關系了。
嚴松不過是條爛在錢上的蛆,她和江淮會有新的生活。
或者說,新的生活在許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這一點她兒子比她想得還要清楚。
就是目前就“等江淮高三,她要不要辭職回國,專心照顧江淮高考”這件事她和江淮還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她覺得很有必要,但江淮堅持說不用。
問阿財,阿財就是根小墻頭草,誰說話都覺得有道理。
直到三月底,高二月考,江淮成績下來……江儷利用無中生有的“家長一票否決權”,直接否決了江淮的“沒必要”。
三月天,草長鶯飛,祖墳冒煙,江淮考場超常發揮,考出了自他上高中以來,最好的一次名次和總成績。
總分五百四,年級排名六百三十四。
而且江淮考這個分,還不是因為月考題出得簡單,恰恰相反,月考完還沒下成績那幾天,校園網上哀鴻遍野,啼饑號寒,天臺預定貼蓋了兩千多層。
二中升學率高,這個年級排名放到通分膨脹的市統考,分數能直逼近六百分。
但江淮知道這不是他的真實水平。
他真實水平還得比這低個三四十分……但考卷題不知道誰出的,全押在他會的點上。單說語文,江淮平常都不復習語文,考前一天來不及了,突擊背了兩篇文文和一首詩,第二天上考場,三道填空,全部精準中標。
考完江淮跟衛和平說起這事,衛和平都捶胸頓足,恨他怎么沒跟著江淮一塊復習。
江淮如實和江總袒露了他考這個分純屬超常發揮,但江總認定這是她兒子太過謙虛,且發現她兒子極有潛力,考t大這件事也不是全然沒戲。
江總從別的家長手里買了本去年的國內各高校歷年錄取分數線的參考書在家翻了好幾天,舉重若輕道:“等你高三,我辭職回來照顧你高考……到時候你考個t大經管學院的學位證出來,不比我這個工作值錢?”
t大經管,不提分數線,各省及直轄市年均前十。
江淮:“……”
他親媽儼然忘了他考的是五百四,不是七百四。
江淮還想自救:“媽,我才五百多分,還是超常發揮……”
江儷斜睨他一眼:“離高考不還有一年多嗎?你去年不才考三百多分,去年考三百,今年考五百,明年考七百……再說你怎么知道你高考就不能也超常發揮?”
江淮:“……”
去年考三百,今年考五百,明年考七百……分數是能這么算的??
江淮自救及奮力掙扎均以失敗告終,江總還是定下等她回公司,處理完交接工作,江淮今年暑假八月份前就回國。
江總飛機在星期六。
江淮拖著阿財一起去送機。除了他倆,薄漸這逼也莫名其妙地來了。
薄漸不知道什么時候,不知道用什么途徑,早早把他媽微信給加上了。
于是江淮眼見他親媽對薄漸的評價從一開始聽說是個alpha欲又止,心有芥蒂,到慢慢偶爾跟他提,“薄漸這個孩子還不錯,文靜又懂禮貌,江淮你多讓著人家點”,到最近,江淮一提早給自己放學,一沒寫完作業被老林敲……一說自己考不上t大,江儷也不用辭職回國,他親媽都恨鐵不成鋼,“你就怎么不能跟人家薄漸學學?到時候人家薄漸高考,七百多分,去了t大,你不知道在哪個旮旯,就這你還好意思想和人家好?”
江淮:“……”
他想把薄漸這狗吊起來錘。
母子關系破裂于薄漸。
薄漸還從他媽那里打聽出不少他記得的不記得的小時候的破爛事,弄得薄漸現在一來他家名義“蹭飯”,他就后背涼颼颼的。
去機場,江淮被指使著去買兩杯飲料,回來就看見薄漸和他媽相談甚歡。
他親媽在說,薄漸在聽。
江總不知道在說什么,樂不可支,拿紙巾拭笑出來的眼淚,薄漸看上去聽得挺認真,也在笑,氣氛融洽,好像他倆才是母子。
江淮失去表情,拎著飲料回來了。
“還聊呢?”他道:“媽,飛機要晚點了。”
“胡說,還有一個多小時,哪來的晚點?!苯瓋Φ溃骸霸趺淳唾I了三杯,你自己的呢?”
江淮面無表情:“我不喜歡喝甜的?!?
江儷細細地從上到下端量過他,替江淮整了整衣領,把衛衣繩拉到左右對稱:“最近這幾天有小降溫,注意保暖,別感冒了……”她笑了笑:“在學校學習壓力也別太大,我那些也都是和你開玩笑的,學習要勞逸結合,別太累,盡力就好了……我八月前肯定能回來,你和星星這三個月在家都注意安全。”
江淮低頭:“嗯?!?
江儷囑咐完江淮,又去囑咐江星星。
阿財抱著奶茶猛吸,江儷說一句話她點一下頭。
江儷進安檢,他和阿財就不跟著了。
江儷攏了攏衣服,笑道:“那我先進去了,你們回家吧?!?
從剛才,江淮就沒有說話。
他沒出聲。
直到江儷要走,他忽然低低地叫了聲“媽”,抱了抱江儷。他已經要比江儷高一個頭多,他抱了一下,松下手來,聲音不大:“早點找個對象?!?
從和嚴松離婚,江儷一直是單身。
他看了眼阿財:“其實我和江星星……都挺想你能早點再婚的?!?
江儷愣了會兒,笑了,揉了揉江淮的頭:“還管起你媽的事來了……但這種事要看緣分的,又不能強求,就不用你管了?!?
江淮有些悶地“嗯”。
江儷走了。
阿財顯而易見地蔫巴下來。
江淮站了會兒,拎起阿財的帽子摸了摸,他稍瞇起眼,不大友善地睇向薄主席:“你剛剛在這跟我媽聊什么呢?還挺高興?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日他媽。
薄漸比他還像江儷親兒子。
薄漸瞥他:“確定?”
江淮:“說?!?
薄漸:“你媽說你三歲以前不喜歡穿褲子,喜歡天天光著屁股蛋在大街上跑,還嚇哭過別的小姑娘。”
江淮:“…………”
考試一場接著一場。
月考完,到四月底,還有期中考。
江淮有些慶幸,又有些遺憾江總在他期中考試前就回公司了。
因為如果上次月考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考得特別好,這次就是破屋更遭連夜雨,爛上加爛,出乎他平均水準的差。
大概人的運氣是有限的,上回用完了,這回就欠款了。
一部分跟江淮點背有關系,基本會的都沒考,考的都不會,一張卷子就差對著江淮的高中知識盲點出了,還有一部分跟江淮最近復習重點沒在期中考試上有關系。
很操蛋的一件事:考完期中考試馬上就是高中結業考試,也就是會考。
會考題不難,要求也不高,各門各科及格就行,不及格就要明年重考,考過為止。二中去年會考的各學科平均通過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幾,也就是說每門學科會考及格線都沒過的,整個級部也就十來個人。
但恰好不巧,江淮不才,就是這十幾個人其中的一份子。
高一一年,江淮政史地三門,沒有一門考過三十分過。
政治和地理尤其爛。
但江淮政治和地理爛,不是他上了高中天天課上睡覺,荒廢無度才新近爛掉的……這兩門課已經爛掉很久了,初中就學得不像樣。
比如政治,政治課本就是一本用到的每一個字都是生活常用字,但組成一個句子,聽上去就不像人話的書。
在編纂政治課本的專家和江淮之間,江淮覺得他們倆其中必定有一個不是人。
所以物種隔離,語不通。
但江淮地理爛,就不能再甩鍋給編纂地理課本的專家了,是他自己對地理沒興趣。高一一年,江淮基本沒有上過一節清醒著的地理課。
到高一學年底選文理,江淮選了理科也不是因為他理科就學得好,不過是他物理能考三十,但地理回回只能考十五。
現在又隔了大半年,再讓他考地理,還考及格,天方夜譚。
除非作弊或者找人幫忙。
但強者遇到苦難,獨自承擔獨自解決是強者的基本底線。
江淮當了四天強者,第五天,他暫時放棄了底線……政史地課本太他媽催眠了,復習一晚上,睡著好幾次,這誰頂得住?
星期五臨下午最后一節放學,薄漸剛剛從外面回來,前桌嗖地丟在他課桌上一只小紙團。
他稍挑眉,向江淮看。
還沒下課,前桌一副裝著在聽課的樣子。
薄漸壓住笑,輕輕勾出凳子坐下。
他慢慢把江淮的小紙條展開,壓平。
還是江淮隨心所欲的字:
“今晚有空嗎?”
趙天青沒在,薄漸也就沒有再傳紙條,摩挲著江淮的紙片,稍向前壓,聲音很低:“找我有事?”
薄漸呼氣兒搔得江淮耳朵發癢。他往前避了避,老林的課,好歹給老林留點面子,不交頭接耳交得太明顯……可一往前,他小聲說話薄漸就聽不著了。
江淮只能仰回來,他憋著氣:“想和你開視頻?!?
薄漸也忙,他不想占薄漸時間。
跟往常一樣開個視頻,他倆各干各的,他要睡著了,薄漸叫他一聲就行了。
“怎么?!北u低笑起來,呼氣兒愈發明顯:“想和我開視頻做什么。”
這是江淮第一次主動要和他開視頻。
江淮和他不一樣,沒有想做的事,江淮不會要視頻。
薄漸想……他們還沒有開著視頻做過那些事。
只有一次語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