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白米飯,每人一大碗。菜是炒腌羅卜條。
這已經(jīng)很不錯了,整個柳家山大隊能吃白米飯的人家可不多。多數(shù)家庭都是吃紅薯米飯。所謂紅薯米飯,顧名思義,乃是摻雜了碎紅薯粒的米飯。紅薯米份量的多寡,要視各家的家底而定。家底厚一點的,紅薯米摻得就少一些,家底薄一點的,紅薯米摻得多。少數(shù)赤貧家庭,甚至有全吃紅薯米的。
這也沒辦法,當時是大集體生產(chǎn),稻米品種也沒改良,產(chǎn)量很低。只能大量摻雜紅薯。因為紅薯產(chǎn)量高,蟲害相對較少,比較容易獲得豐收。許多年來,中國的農(nóng)戶,特別是南方的農(nóng)戶,就靠紅薯來維持生計。
對柳俊來說,這個飯菜不壞,很對口味。
剛剛穿越,記憶完全停留在二十一世紀。大魚大肉的,也吃膩了。這么地道的腌羅卜條,還真不容易吃到。柳俊端起碗,大口吃起來,邊吃邊望著老爸笑。
見他吃得香,柳晉才也很開心,摸摸他的頭,掏出一支“飛鴿”牌香煙點燃。
一九七六年,能抽紙煙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農(nóng)村的人,一般都抽煙卷,就是自家種煙自家烤制,用紙卷了煙絲來抽,俗稱“喇叭筒”。出門才買包紙煙充門面,大都是八分錢一包的“經(jīng)濟”或者一毛錢一包的“火炬”。“飛鴿”煙一毛八,算得是好煙了。柳晉才是國家工作人員,柳家山有頭有臉的人物,抽個紙煙也應(yīng)該。不過他每個月工資三十六塊五毛,妻子阮碧秀的工資也大致差不多,要養(yǎng)四個孩子,還要孝敬外公外婆,開支不小。這個“飛鴿”煙也不能敞開了抽,在家的時候,有時還抽“喇叭筒”。
“爸,今天怎么回來了”
柳葉邊吃邊問。
柳晉才是典型的慈父,在柳俊前世的記憶中,從未打過他們姐弟,罵也很少。姐弟幾個都和老爸很貼心。
“哦,今晚要到麻塘灣放電影。”
柳晉才是電影院的技師,專業(yè)是維修放映機與發(fā)電機。不過偶爾也需要下鄉(xiāng)放電影。那個時候的農(nóng)村,娛樂活動非常之少,只有看露天電影和唱地方戲兩樣。縣里文工團人手有限,很少下鄉(xiāng)唱戲。各個公社甚至大隊倒都有自己的文工隊,但是水平都十分業(yè)余,道具也異常缺乏,大革命期間又只準唱八個樣板戲,翻來覆去那幾個現(xiàn)段子,老百姓也有些膩了。比較起來,露天電影無論在下鄉(xiāng)頻率還是觀賞質(zhì)量方面都要遠遠高于地方戲。下鄉(xiāng)的電影放映員也就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能人。
麻塘灣大隊緊挨柳家山大隊,向陽縣電影放映管理站的調(diào)度人員和柳晉才關(guān)系不壞,凡有到柳家山臨近幾個大隊的放映任務(wù),都會安排柳晉才。算是公私兼顧。
麻塘灣
柳俊心中靈光一閃,模模糊糊的覺得有什么事情,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太好了,爸,夜里帶我們?nèi)ヂ樘翞晨措娪啊!?
柳嫣歡呼起來。
柳晉才笑瞇瞇地點點頭。
國內(nèi)農(nóng)村大都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柳晉才卻是個例外,對他們姐弟幾個一般的喜愛。自然,柳俊是幼子,得到的寵愛要更多一些。
“哎呀,柳老師來了。”
聽聲音,就知道是班主任袁老師上了半天課,至少柳俊已經(jīng)搞清楚老師姓什么了。
“袁老師。”
柳晉才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柳老師,你這么叫,我怎么擔當?shù)闷鹉憧墒俏业膯⒚衫蠋煟€是叫我的名字吧。”
袁老師帶著些夸張的神情說道。
嘿嘿,看來柳俊猜得不錯,袁老師果然是柳晉才的學(xué)生。
“呵呵,你如今是正式的老師了,有什么擔當不起的再說小俊還要你多費心呢。”
一說到小俊,袁老師立即兩眼放光,如同撿到了寶貝:“柳老師,不瞞你說,你家小俊絕對是個神童。一手毛筆字寫得可漂亮了。”
柳晉才笑笑,只當是袁老師的隨口奉承。這個小袁還是太年輕了啊,就算要奉承自己教子有方,也可以說些諸如聰明勤奮,認真聽講之類的話語。她偏要夸小俊毛筆字寫得漂亮。練字可不是朝夕之功。自家兒子學(xué)會握毛筆也才幾天呢,能寫出什么花樣來
袁老師見柳晉才不置可否,還以為是他風(fēng)格高,謙虛,忙說道:“柳老師,小俊真是個好苗子,不但毛筆字寫得好,算術(shù)也很不錯的。好好培養(yǎng),將來一定也和你一樣,是個國家工作人員呢。”
一九七六年那會,國家尚未恢復(fù)高考,大學(xué)生對于普通老百姓而是個相當遙遠的概念。說小孩子長大以后能當上國家工作人員,那就是好得不得了的祝福了。袁老師自己,估計也還是個民辦教師,和公辦教師差一大截。
說柳俊算術(shù)好,柳晉才倒是很相信。
記得前世柳晉才就不止一次說過,柳俊還只有三四歲的時候,便能計算一萬以內(nèi)的整數(shù)加減法。小學(xué)一年級的算術(shù),對他來說,無論前世今生,都絕對是小兒科。
看著他們姐弟三個狼吞虎咽吃完飯,柳晉才又和袁老師聊了一會,這才收拾碗筷,戀戀不舍回去了。
下午三節(jié)課,柳俊幾乎都在想麻塘灣,到底有什么東西讓自己牽腸掛肚好在無論怎么走神,對于袁老師的任何提問,都能對答如流,倒也沒有破壞留在她心目中的好印象。
臨近放學(xué)時,柳俊突然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