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很無辜地道:“五伯,我什么時候哄過你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個事情就是我跟縣農機廠的一個朋友搗鼓出來的。我出的設計圖紙,他做的制磚機。從頭至尾,我爸毫不知情。”
“好啊,小俊,我就一直在懷疑,原來這個資本家真的是你啊。”
柳兆玉指著柳俊的鼻子,又是驚訝又是羨慕。
“兆玉哥,說得太難聽了吧什么資本家不資本家的咱們這是互惠互利,合作愉快。柳家山大隊公家和私人都賺了工錢,我們辛辛苦苦,又是圖紙又是機器又是聯系銷路,也該有點好處吧”
阮成勝笑了:“說得是。打我我來,罵我我來,要虧了我再不來。誰做事不圖點好處”
阮成勝這一笑,氣氛就沒有那么緊張了。關鍵是他們搞清楚了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覺得也沒啥大不了的,大隊辦的企業,只能勉強算是集體企業,又沒叫公家掏一分錢,燒出來的磚正兒八經賣給了火電廠,也算是為社會主義建設增磚添瓦,貪污犯罪這條罪名,無論如何是安不上的。而柳家山大隊的社員為制磚廠出工,計的都是工分,一切中規中矩,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大帽子,怕也不好隨意就扣下來。
唯一有點問題的就是體制,這里面夾雜了些私人參股的因素。怪只能怪當時的大環境,對私營經濟抓得太嚴太死了。
柳晉文瞇起眼睛想了一會,說道:“就是這么辦。是大隊的企業,把帳做清楚一點,給小俊的錢,就當是買制磚機的款子。人家肯賒兩臺制磚機給大隊,那是支援農村生產建設呢。難不成做好人好事還有錯了”
柳俊微笑著掏出三個信封,交到他們手里。
柳兆玉畢竟年輕,心里急了些,拿手捏了捏,有點厚度,頓時就笑瞇瞇的了。
“五伯,七舅,兆玉哥,拜托你們了。這事情,不能跟我爸說,我怕他擔心。”
這額外加的三個信封,就是封口費。一致對外。對調查組是這樣,對柳晉才也是這樣。他要是知道兒子摻和了進去,心里一定有疙瘩,說不定今后對柳俊嚴加管制,可就慘了。
這樣的險,是不能冒的。
誰知這個動作,依舊做遲了些。柳俊心情大好,哼著小調回到縣革委,一踏進家門,心里就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客廳里,嚴玉成和柳晉才正襟危坐,一副今天非要將事情搞定的神態。要命的是,這兩位的眼睛是直勾勾看著柳俊的,料來要搞定的對象正是柳衙內。
所幸嚴主任柳主任雖是向陽縣數一數二的狠角色,柳衙內再世為人,幾十年江湖打滾的閱歷也不是白瞎的。當即臉露微笑,禮貌萬分地向二位主任問好,不著一絲痕跡。
“小俊,你坐下。”
柳晉才板著臉,指了指跟前的竹椅。
“爸,嚴伯伯,什么事呀,搞得那么嚴肅我又沒做壞事。”
柳俊笑著坐下,插科打諢的想要搞活一下氣氛。
“哼”
一人重重“哼”了一聲。出乎意料的是,“哼”這一聲的居然是嚴玉成而非柳晉才。看來嚴主任當真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
“你老實交代,柳家山制磚廠的事情,是不是你整出來的”
“不是。跟我沒關系。”
柳俊斷然搖頭。
“你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涂。這個事情搞不好你爸爸會很被動。”
嚴玉成語氣嚴厲。
柳俊淡淡一笑,說道:“嚴伯伯,你也不用嚇唬我。這個事情,我多少知道一點來龍去脈。我看,被動的是調查組,是那些無事生非告刁狀的小人。”
嚴玉成不怒反笑:“哦你倒是說說,憑啥被動的是人家調查組”
“哼哼,憑著一封匿名信,地革委就大動干戈,派出陣容龐大的調查組,未免也太草率了些。憑什么柳家山搞了個制磚廠,背后就一定是我爸的首尾那要這個制磚廠開在古鎮公社,是不是就是王本清指使的要開在渡頭鎮,那你嚴主任就脫不了干系了”
王本清老家是古鎮公社,而嚴玉成的老家是渡頭鎮的。
這一番話辭鋒銳,頓時將嚴玉成噎住了。
柳晉才見狀,拍了拍桌子:“怎么跟嚴伯伯說話呢沒大沒小”
柳俊笑道:“對不起啊嚴伯伯,這個話其實跟你說不著,該跟調查組的欽差大臣去說才對。”
嚴玉成又“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哎呀,嚴伯伯,這個要緊時候,你不該到我家里來的。要是讓調查組知道了,還以為你和我爸訂立攻守同盟呢。”
嚴玉成與柳晉才大眼瞪大眼,哭笑不得。
幾句話搞得兩位氣勢洶洶的主任沒了脾氣,目的達到,柳俊見好就收,笑著說道:“放心好了,由得他們去查,絕對沒問題。”
嚴玉成眉頭一蹙,說道:“你不是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么,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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