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華將王本清和解的意愿轉達到了,說了幾句套話,就識趣地告辭而去。
柳晉才起身給嚴玉成的杯子里續了開水,又給自己的杯子倒滿,再坐下來,掏出煙點上,不說話也不離開,拿起一張報紙慢慢看著,倒是挺悠閑自在的樣子。
嚴玉成笑了笑,也拿起一張報紙看起來。
柳俊起身拉開門,對站在門外的肖志雄說道:“肖科長,嚴伯伯說,他在等一個重要的電話,不是要緊的事情,暫時不要打擾他。”
“哎。”
肖志雄點點頭,繼續做他的門神。這個肖志雄,年紀比江友信略長,姓子比江友信活潑一點,但也是十分沉穩。不該問的絕不多問。
柳俊剛一關上門,就發現嚴玉成和柳晉才四道目光狠狠盯了過來。
“好小子,居然假傳圣旨,做起我的主來了。”
嚴玉成故意板著臉,惡狠狠地道。
“對不起嚴伯伯,是我錯了。我這就告訴肖科長,嚴主任現在清閑得很,有要匯報工作的干部,通通都領進來。”
說著,柳俊作勢又要去開門。
柳晉才笑道:“小俊,別胡鬧。”
“小子,你說說看,我在等什么重要電話”
嚴玉成還是有點不相信柳俊已經理會他的意思,畢竟柳俊年紀太小。
“嘿嘿,嚴伯伯,我要是你,就不會等了。還不如自己打過去呢,人家好歹也是你的上級領導。叫人家主動來找你,面子上有點下不來哦”
嚴玉成眼睛就綠了,柳晉才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柳俊扁扁嘴,說道:“這有啥好奇怪的柳家山大隊搞個制磚廠,屁大的事情,需要派出那么大一個調查組八成就是周培明的首尾。王友福這混蛋,公然拉皮條,賄賂調查組成員,還不是受人指使,要揪住這個事情不放,無限上綱上線沒有上頭授意,再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啦。”
嚴玉成苦笑起來,搖搖頭,柳晉才和他的動作如出一轍。
唉,原以為他倆已經完全接受自己的誠仁思維,不成想還是差了那么一點。這個“年幼無知”的帽子牢牢扣在頭上,看來還要再戴幾年。
“嚴伯伯,既然要妥協,不如主動一些,不要把仇結得太深。龍主任可是比周主任大好幾歲。”
既然說開了,柳俊索姓將話挑明。
嚴玉成骨子里的傲氣,讓他放不下架子,想要等周培明主動打電話來表達和解之意。然則官場上歷來講究“官大一級壓死人”,要周培明放下架子,只怕會記恨到骨頭里去。龍鐵軍要是退了,周培明一旦順勢上位,嚴玉成和柳晉才的曰子就難熬難過了。
嚴玉成沉默稍頃,艱難地咽下一口吐沫,慢慢抓起電話。
“周主任嗎您好,我嚴玉成啊”
“玉成同志,你好啊。”
周培明的語氣一貫陰冷,這還是盡量加了些親熱,仍然讓人心里不舒服。
“是這樣,有個事情想您匯報”
嚴玉成在電話里,簡單說了說王友福交代的情況。事實上,一個招待所所長犯了事,無論所犯何事,都沒必要煞有介事地向周培明報告,他又不是分管公安口的地區領導。這么做,只是表明一種態度罷了。
“是的是的,周主任,我們一定會按照您的指示,不放過一個犯罪分子,也不冤枉一個好人嗯嗯我們會注意方法和政策的是這樣,周主任,我們縣里打算在山北區建一個水泥廠,對對作為大坪火力發電廠的配套項目嗯嗯,剛才王本清同志打電話來,說是已經立項了本清同志是我們向陽縣的老主任,很熱情啊,要親自去省廳幫我們申請技術和資金援助是的是的,我們縣里打算委托魏玉華同志和本清同志一起去省城嗯嗯,好的好的”
這個電話的關鍵是最后幾句話,告訴周培明,縣里接過了王本清的“橄欖枝”。
柳俊暗暗好笑,嚴玉成被迫打了這么個和解電話,語氣里還是不肯落下風,“本清同志”聽著親熱,就是不開口叫聲“老領導”。骨子里,他也從不將王本清當成自己的老領導。
這個電話打過,周培明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自然知道該怎么做。
與周培明達成一致后,嚴玉成舒了口氣,喝幾口茶水,再次抓起了電話。這一次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龍鐵軍威嚴的聲音。
龍鐵軍在電話里劈頭蓋腦一頓訓斥,嚴玉成神態卻并不如何緊張,甚至還抽空吸了兩口煙。毫無疑問,嚴玉成腦門上,現在也已刻了一個“龍”字。自家老大罵幾句,那是該的。
龍鐵軍講話,不如周培明那般拐彎抹角,有許多顧忌,末了,直截了當地說道:“王友福的事情,必須控制好范圍,不要鬧大了。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龍鐵軍這句話,就將調子定了下來。
幾件事的處理結果如下:
王友福開除黨籍,開除公職,以貪污罪逮捕,偵查終結之后移送檢察院起訴。
地區組織部干部科科長王紹紅黨內警告,行政記大過,調離組織部門另行安排工作;地區公安處預審科副科長曹平安,因有破壞軍婚的嫌疑,開除黨籍,留黨察看,行政撤職,調離公安部門。
五天后,地區重新派出調查組赴向陽縣調查柳家山大隊制磚廠“走資本主義路線”和“貪污犯罪”的問題,經過細致的走訪和調查,調查組得出結論,匿名信屬于誣告,柳家山大隊制磚廠基本不存在上述問題。而向陽縣革委會副主任柳晉才同志對此事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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