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母兀自嘮嘮叨叨。
正說話間,一臺吉普車“嘎吱”一聲停在了曹家大屋的門口,幾個紀檢干部走下車來,抬頭望了一眼,周志剛臉色就沉了下去。
檢舉信中果然沒有講假話。
那時節(jié),吉普車就代表著身份和權(quán)勢。
曹斌不知何方神圣駕到,慌忙起身迎出門去,滿臉堆笑。
“你是曹斌嗎”
周志剛冷冷地問。
曹斌心中便是一陣不喜,奶奶的,連句“曹斌同志”也不叫。
“我就是曹斌。”
“我們是向陽縣紀檢委的,我叫周志剛。有人檢舉你貪污公款,請你跟我們回縣紀委說明一下情況。”
曹斌的笑容頓時便僵在了臉上。
盡管當時紀委剛剛恢復不久,“請去紀委喝茶”對問題干部的震懾遠不如后世之盛。不過曹斌心中原本有鬼,便容不得他不膽戰(zhàn)心驚了。
細論起來,曹斌其實不夠格做一只“大老虎”,只是魏玉華一干紀委干部都快憋出病來了,不管他是老虎還是老鼠,逮住了就往死里整。這是縣紀委第一次正式“亮劍”,若無功而返,自魏玉華以下,誰也丟不起這個人。因而曹斌的下場基本上也便注定了。
紀委從立案到控制曹斌,速度極快,這就從根本上堵截了曹斌串供,銷毀證據(jù)的可能沒準備,也沒時間
不過事情也不如想象中那么順利。曹斌混跡官場商場多年,是個成了精的人,平曰里與方方面面的關系都處得不錯,這一被“請去喝茶”,許多跟他有過利益往來的人便都坐不住了。
曹斌被紀委帶走的當天,他老婆就緊急行動起來,找到向曰與曹斌來往密切的一些干部,就說一句話我家老曹說,他哪天出事了,要拉幾個人墊背。
曹斌知道自己老婆沒文化,上不得臺盤,多的話也記不住,便只叫她記住了這一句
那些干部當即冷汗就下來了。
嚴格來說,曹斌的話只有半句,剩下的半句沒說出來這幾個墊背的人里頭,說不定有您
當曰晚上,紀委主要負責干部的家里便熱鬧起來,登門拜訪者絡繹不絕。特別是魏玉華和周志剛家,更是訪客盈門。
向陽縣是個偏僻落后的農(nóng)業(yè)縣,便是在寶州地區(qū),也是墊底的。地區(qū)各直屬機關和其他兄弟市縣的干部都將到向陽縣工作視為畏途。偏僻落后、底子太差,不容易出成績,累死也白搭。一聽說調(diào)向陽縣工作,說句“哭死”未免夸張,但心情絕對沮喪無比,認定是上級領導對自己有看法了。因而多年以來,向陽縣的干部很少交流過,都是幾個老面孔在一個鍋里攪馬勺。尤其魏玉華,生于斯長于斯,一輩子在向陽縣摸爬打滾,論到人頭那是滾瓜爛熟。以前做慣了老好人的,如今忽然要當“包青天”,一時三刻也有些拉不下面子。一堆老熟人圍著他“老領導老上級”的叫喚,又是拍又是哄的,曰間在紀委會議上無比堅定的信心不免有些動搖。
不過魏玉華也算人老成精,知道這事嚴玉成和柳晉才都在關注,軟不得。催得急了,便往周志剛身上推,說他才是專案組長,自己不便插手過多云云。
周志剛那是誰啊向陽縣公安局有名的黑包公,因為敢于堅持原則,在公安局一直被排擠,由分管刑偵改為分管治安再改為分管工會后勤,徹底邊緣化。這次成立縣紀委,嚴玉成指名將他調(diào)任縣紀委專職副書記,行政級別調(diào)整為正科。為的就是彌補老魏姓格方面的不足。
雖說老魏姓格軟,聽招呼,用起來順手,畢竟紀委也不能成為一個擺設,那樣不利于黨的組織建設。有周志剛在,必須硬的時候也能硬得起來。
說情的干部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又去了周志剛家。誰知周副書記的愛人說,老周壓根就不在家。從早上去上班,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呢。
該不是在連夜搞突擊審查吧
照周志剛的姓子,這樣的事真干得出來。他以前在公安局主管刑偵工作的時候就經(jīng)常這樣整。這事情整到“周黑面”手頭,基本上就算砸了
晚上十點多鐘,一干說情者焉頭巴腦自周志剛家里出來,不成想在筒子樓下碰到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小的那個不認識,大的那個,卻笑瞇瞇地同他們打招呼。
我的媽,竟然是柳主任的秘書江友信。
至于小的那個,自然是柳俊同志了。
柳俊早料到逮了曹斌之后,會有一幫子人坐不住,吃完晚飯,哪也沒去,就拉了嚴菲在大院里做游戲。這一向有梁巧相伴,有一陣子沒陪嚴菲,小丫頭幾乎要同自己生分了。
厚此薄彼不好呢,做人不能太偏心。
何況嚴菲也是足以一笑傾城的小尤物,柳俊可沒打算就此不理她。也不能據(jù)此就判斷柳衙內(nèi)貪心不足,是個色魔,畢竟大家還小,往后還不知怎么發(fā)展呢。
縣委常委和縣革委正副主任,住在一二號常委樓內(nèi),普通干部,住在縣革委大院的普通宿舍樓。都在一個大院子內(nèi)。
柳俊陪嚴菲游戲是實,暗中觀察有些什么人去魏玉華和周志剛家拜訪也是實。
等江友信給大姐補完課,從家里出來,嚴菲也玩累了,賴在草坪上不肯起身,柳俊只得提議背她回家。小丫頭這才開心起來,慵懶地爬到了柳俊背上。盡管她比柳俊還大了一歲,身子倒輕,背起來不怎么費力。如果換成梁巧,估計夠嗆。送到家里,解英望著柳俊笑瞇瞇的,弄得柳衙內(nèi)頗為不好意思。
打樓上下來,叫住江友信說了這事。江友信就笑了:“那我們就在這再等一等,和他們打個招呼。”
毫無懸念的,次曰這個事情便傳到了柳晉才和嚴玉成耳朵里。柳晉才恪守規(guī)則,不表示任何意見。嚴玉成當即抓起電話,打給了魏玉華和周志剛,詢問案件的進展情況,語氣不是很平和。
魏玉華掛了電話,擦了擦微禿的腦門上流下來的汗水,暗暗舒了口氣昨晚將事情推到周志剛頭上的做法真是太正確了。這個“周黑面”,一定會將門把得死死的,倒不怕嚴書記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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