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玉成在寶州弄得動靜挺大,上頭告狀信收得多了,也有了些響動,據說有個別省委領導曾動了心思,想要和他談談話。
說來也是,你一個行署專員,抓好經濟建設就是了,偶爾“越俎代庖”一下,管管干部異動,也無可厚非。但為主來搞這個事情,還整出這么大動作,就有些“不務正業”了。
手不能伸得太長嘛。
但是嚴明的工作一安排去了鑄管廠,而且主動和寶州市工業局簽了“軍令狀”,明一年之內扭虧為盈。所有告狀信的分量立時變得輕飄飄的了。
龍鐵軍為此專門打了電話過來。
“玉成啊,干得不錯,領導干部就該有這種胸襟氣魄廖省長和白書記對你這個安排都很贊賞呢好好干,不要怕那些閑碎語”
嚴玉成將這些贊譽照單全收,半點也不轉贈給柳衙內,卻只顧對柳俊“窮追猛打”,隔一段曰子就追問一次鑄管廠的情況。
郁悶
貌似他兒子才是一鑄管廠的廠長,柳衙內就是一幫閑的高中生而已。如此本末倒置,虧他還是做專員的。可是腹誹歸腹誹,柳俊當真不敢掉以輕心。如若一年之內一鑄管廠沒有扭虧為盈,嚴玉成還則罷了,解英非得將柳衙內“吃了”不可。
就是這小子,慫恿她兒子跳的“火坑”,現在又甩手不管。還想和自己女兒卿卿我我勾勾搭搭做夢去吧
一連半個月,柳俊都泡在寶州郊區那個破破爛爛的國營小廠里,較之嚴明這個正牌廠長,其敬業程度,也不遑多讓。當然,除了柳衙內,還有好幾個以“騰飛實業發展總公司”的名義禮聘前來助陣的專家,也和柳俊一起泡在一鑄管廠里。
雖說柳俊已經和五伯說好了退股的事情,柳晉文也信守八零后少林方丈。
這么說吧,哪怕就是全部由騰飛總公司將一鑄管廠的產品都買了下來做庫存,這個一年之內扭虧為盈的“軍令狀”也一定要實現。
事關嚴專員的臉面和柳衙內的“終身大事”,豈是兒戲
要說嚴明經過部隊四五年的磨練,倒真是出息了,盡管只有二十幾歲,卻沉穩異常,十天半個月下來,就憑著扎實的工作作風在一鑄管廠樹立起了威信。隨后開始一步步在廠里推行改革。
說起來,嚴明對工廠管理算是門外漢,對鑄管的生產技術和市場營銷也兩眼一抹黑。沒事就和柳俊一起嘀咕,誠心請教。柳俊自然也不藏私,傾囊相授。還鼓動他多看看管理方面的書籍。豐富自己的管理知識。這個事情,二姐柳葉倒是幫得上忙,她在市圖書館做管理員,經常為嚴明帶回一些有關企業管理的書刊。
銷路不成問題,只要理順內部管理,難度還是不太大的。技術方面,有幾個專家親自指點,估計問題也不會太難解決。
眼見得鑄管廠逐漸走出頹喪,一步步走上正軌,柳衙內總算暗暗舒了口氣。
到得六月份,又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來嚴菲的美術作品窗里窗外獲得了本次全省書法美術大賽青少年美術組一等獎
嚴菲創作的這幅作品,老實不客氣地說,也浸透了柳衙內的“心血”。畫畫柳俊不懂,但整個思路卻是柳俊給的。
嚴菲學習繪畫的時間不算長,單論繪畫水平,自然未臻上乘境界。硬碰硬參加評選,不要說一等獎,便是鼓勵獎,只怕都沒份。
盡管柳衙內金錢開路,“暗箱艸作”,要將這么一幅未臻上乘的作品硬評為一等獎,畢竟也要給評委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否則難掩天下之口。
這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在于窗里窗外的創作思路。
畫面上,一個清秀美麗的女孩子安安靜靜坐在窗里看書,神情專注,認真學習。這個女孩,原型自然就是嚴菲本人。說實話,假如嚴菲能夠將她自己畫活了,那么什么思路都不要,單憑這個,就能一舉奪魁。
可惜世上還沒有如此的生花妙筆,能將嚴菲的絕世容光與嬌憨可愛躍然紙上。嚴菲筆下的自己,也不過略具神韻而已。
而窗外,則是一個喧囂的世界,一條特色商業街正在破土興建,代表著改革開放以來,全國各地大干快上,曰新月異的變化。
一動一靜,搭配得恰到好處。
因此上,單就繪畫水平而論,這幅畫作雖不能稱之為上乘,但是寓意深遠,評委們給一個青少年組一等獎也就理所當然,不顯得太過突兀。
這一回,卻是連嚴玉成都瞞住了,壓根就不知道這里面有柳衙內的首尾。當下也顧不得行署專員的矜持,將窗里窗外的復制品裝裱了,掛在客廳顯眼之處。逢有客人上門,先不談正事,且拉到畫前,自夸自贊一番,說道自己生了一個天才的畫家女兒,那神情頗有“祥林嫂”的風范。
一貫威嚴的嚴專員忽然變得如此“八卦”,很是出人意表。不過一干心腹親信自是人人贊嘆,諛辭潮涌,結結實實拍了許多馬屁,逗得嚴專員喜笑顏開,談工作的時候順帶提點小條件,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解英也自高興,不過頭腦還算“清醒”,高興之余,不忘了告誡女兒,要戒驕戒躁,努力用功,爭取考上重點大學。
在她看來,畫畫畢竟只能是業余愛好,得獎固然可喜,考大學才是正經門道。
解英如此態度,惹得嚴菲也心上心下的,不斷偷偷問柳俊,特招名額的事情辦得怎樣。若這事不能落實,他們先前一番謀劃可全然白瞎了。
柳俊自然不免故意使壞,吞吞吐吐的,賺了許多香吻。
臨近高考之前,寧清大學美術系的特招名額終于也落實了下來,嚴菲成了寶州一中當年第一個大學生。這意外之喜,當真將解英喜歡得幾欲暈去。
嚴玉成這可揚眉吐氣了,再次不顧專員身份,要在寶州賓館設下宴席,大宴賓朋。
對于嚴專員這種搞法,柳衙內自然“嗤之以鼻”,大加反對。
“嚴伯伯,要注意影響啊”
柳俊不陰不陽地說道。
須知他如今是寶州地區的二號人物,多少人想找機會巴結都巴結不上呢。這一大宴賓朋,不是故意找麻煩么
“臭小子,要注意什么影響老子女兒考上了大學,心里高興,請客吃飯不行啊”
嚴玉成大為惱怒。
柳俊白了他一眼,丟給他一個后腦勺,轉身進了嚴菲的香閨,躲進小樓膩歪去了。
這么簡單的道理,還要柳衙內饒舌不成
嚴專員惱怒歸惱怒,最終也還是依了柳俊的意見,沒有“大艸大辦”,還是照老規矩,在寶州賓館的小餐廳擺了兩三桌,請的都是他老嚴家的親朋戚友,“外人”便只老柳家而已。
說起來,柳俊其實也不是那么注意“影響”,人家嚴專員光請客不收禮,別人愛怎么閑話也由得他們去。柳俊只是不樂意太多不相干的陌生人盯著嚴菲猛看。
須知嚴菲如今已經十八歲,出落成了標準的大美女,其“禍水指數”,與巧兒不相上下。那些家伙表面規矩,心里不知如何齷齪呢。
但是這個特招名額一下來,有一個結果卻是柳俊始料未及的。
嚴菲扔了書本子,不用參加高考,只要等開學直接去報名就是了。如此一來,柳衙內這個“家教”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再要像以前一樣,每晚施施然去到嚴菲的香閨,借補課為名行膩歪之實是萬萬不行的了。
這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令人好不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