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內閣這一幫子人,放在整個寶州市,均算不得官高爵顯,但各有各的路子,若將他們每個人的小圈子串聯起來,就組成了一張看不見的巨大的關系網。
柳衙內登高一呼,各人都緊急行動起來。
不是柳俊衙內有多高的威望,也不僅僅為了他身后杵著的兩位市長大人,更多的是“兔死狐悲”,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小俊說得好,不能看著人家倒霉的時候,身邊沒一個朋友。
但令柳俊意想不到的是,其中最有能耐,行動最快的,竟然是最后“入圍”的汪文凱。別看這人在高官面前膽小如鼠,在與他級別相差不多的圈子里,卻硬是混得風生水起,秀城區強力機關里頭,只要提起公安局汪局長,任誰都要給三分薄面。
也不知他是如何運作的,汪文凱居然直接與已經被紀委控制起來的孫有道見上了面。
見到汪文凱,孫有道大吃一驚。怎么,這么快就上了司法程序,公安局接手了這個案子么可是,想想又不對啊,貌似這類案子,就算移交司法機關,也該是檢察院直接接手,與公安那邊的關系,無非是提供一個監管和審訊的場所罷了。何須勞動公安局長的大駕
孫有道調任原寶州市招商引資辦公室主任之后,柳俊曾給他引介過汪文凱,點明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人。孫有道擅長交際,很快便和汪文凱混得情誼甚好,平曰里“勾肩搭背”,儼然兄弟。
但任誰都知道,官場上這種所謂“兄弟”是靠不大住的,大家都在位置上,自然稱兄道弟,不消說得。一旦倒了霉,那便形同陌路,避之唯恐不及,不落井下石,踏著“朋友”的尸骨往上爬,已經算是很厚道了。
不過剎那之間,對汪文凱的來意,孫有道心中已閃過無數疑問。
“老孫,氣色還不錯嘛。”
汪文凱打著哈哈道。
孫有道倒還鎮定,也打著哈哈,說道:“汪局長,這個時候你還來看我,不怕受牽連啊”
“受什么牽連在問題沒有查清楚之前,大家都還是同志嘛”
汪文凱故作不解。
饒是孫有道精殲似鬼,對汪文凱這個時候忽然冒出來,也猜不透來意,當即以不變應萬變,只是滿臉堆笑,卻不吭聲。
汪文凱左右一看,紀委的兩個干部都離開了,至少在三五米之外,時間有限,當下也不再拐彎抹角,壓低聲音說道:“俊少昨天回來了,叫我們大家聚了一次,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俊少回來了”
孫有道頓時精神大振,差點驚呼出聲。
“小聲點”汪文凱忙止住了他:“時間不多,你撿要緊的說。”
孫有道暈了一會,才緩過神來,原本黯淡的眸子變得亮閃閃的,深深吸一口氣,理順自己的思路,便急急和汪文凱說了起來影子內閣的全體成員四處行動,柳俊卻陪著女朋友郊游踏青去了。
踏青地點是在秀城區勝利水庫。其實踏青該當是春暖花開的陽春三月,這時候去郊游,只能“踏黃”。勝利水庫庫區那大片的青草,都已經枯黃了。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嚴菲作畫的興致,背了大畫夾,儼然畫家。
與他們同來的,還有嚴明和柳葉,以及嚴菲唯一的高中好朋友慧慧。慧慧本次高考成績不理想,只上了寶州中師大專班的錄取線。她家里人商量的結果,覺得中師大專班畢業之后,好歹也管安排正式工作,雖然八成是分配去做老師,但是一個女孩子,做老師也是很不錯的職業,當下也便高高興興,送她去了中師報名。
嚴菲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去找慧慧“敘舊”。
聽說來勝利水庫,嚴明本來甚是不情愿。他和柳晉才一樣,對釣魚深惡痛絕,架不住嚴菲生拉硬拽,無可奈何地跟著來“受罪”。
深秋的太陽,暖洋洋的,曬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只覺其“醉”,不覺其“毒”。
柳衙內打疊精神,支好場子,下了釣鉤去到水里,這才舒舒服服在折疊椅上躺了下來。嚴菲則支起畫夾,調好顏色,歪著頭打量著柳俊,開始作畫。
嚴明就在柳俊旁邊躺著,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連那根釣竿,都是柳葉給他裝好魚餌,放到水里去的。柳俊幾姐弟之中,二姐的脾氣不算溫婉。看她對嚴明溫柔似水,瞧來是真喜歡上這個人了。
“明哥,鑄管廠的廠長,做得還愜意吧”
柳俊笑著問道。
“有點累,不如部隊那么好搞”
嚴明慨嘆道。
要說嚴明一直和柳俊不大親近,就是幾個月前柳俊落力幫他整治鑄管廠,他客氣歸客氣,骨子里還是有點隔閡。究其原因,除了年齡上有些差距,主要還是因為柳俊的“早熟”。自打柳俊出現之后,嚴玉成和解英明里暗里的夸獎,拿柳俊和他作比較。整得有段時間,嚴明只要一聽到“小俊”兩個字就膩歪。
這一和柳葉好上了,情形頓時為之一變。瞧柳俊和嚴菲的發展趨勢,估計這個“扁擔親”八成結定了,互為郎舅,自然不能再如以前一般冷冷淡淡。再說如今嚴明也是正股級干部,一廠之長,不復當初的“紈绔”情狀,走到哪里都拿得出手。解英再提起這個兒子來,那是滿臉放光,得意洋洋。
柳俊笑道:“舊工廠改革,最初總是很難的。慢慢走上正軌就好了。產銷方面理順了,別的問題就不大。”
嚴明點點頭,忽然問道:“小俊,你怎么老喜歡釣魚啊”
“釣魚可以化解浮躁之氣,讓人心境平和。你如今是廠長了,幾十號人要靠著你吃飯呢我聽說空軍培訓飛行員,有一個項目就是打太極拳”
“啊有這種事為什么培訓飛行員要打太極拳呢”
這回卻是慧慧在一旁插嘴。
這丫頭倒也頗為重情重義,明明見他們都是成雙成對,就她形單影只,卻也絲毫不以為忤,高高興興隨著大伙一道來做電燈泡了。
“道理和釣魚是一樣的嘛。開飛機動作要輕柔,力度要把握得恰到好處。你想啊,飛機速度可有多快,一個動作的幅度稍微做大了一點點,那便差之毫厘謬以千里了,弄不好就要出事故”
柳俊耐心解釋道。
慧慧連連點頭,露出很欽佩的神情。柳俊心中微微一動,覺得這女孩子果然有潛力。仰慕的話語不說出來,只以眼神來表達,這可是極其高明的“馬屁”手法啊。令受者心里說不出的舒坦,沒有絲毫的“馬屁不適癥”。
也不知她是發乎自然還是刻意為之。
嚴明聽了柳俊的話,若有所思,忽然拿起釣竿來,去掉舊餌,細心裝上新餌,舉手一揚,釣鉤帶著風聲,遠遠甩了出去。
“俊少,孫有道的情況基本摸清楚了。”
汪文凱急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