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二月底,國家體改委頒布了關于一九八八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總體方案。
去年十月底,黨的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在首都召開,系統(tǒng)闡述了我國正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理論,明確了我國經濟發(fā)展的戰(zhàn)略。
體改委這個總體方案正是基于這個大前提提出來的。
這份方案是何夢瑩交給柳俊的。
柳俊有過吩咐,凡是中央和省里的相關政策文件,非保密姓質的,叫她第一時間給想法子弄一份過來。何夢瑩“貴族”歸“貴族”,正經事從不含糊。倒是將這個事情記得很牢靠。
柳俊看得很細,不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基本上也差相仿佛。足足一個小時,才算是看完了第一遍。柳俊閉目沉思一會,將文件交給巧兒,拿起另一份文件,卻是國務院同曰頒布的全民所有制工業(yè)企業(yè)承包經營責任制暫行條例。
巧兒拿著那份總體方案,仔細看了起來。
這也是近段時間以來,巧兒的必修功課。她比柳俊看得還認真,原因很簡單,每次看完之后,柳俊都要“考試”的。既然身為“董事長”,身家上億,巧兒再不情愿,也只好勉為其難了。有時她秀眉微蹙,深以為苦的小模樣,真是看得柳俊一陣陣心疼。
好在這么多年來,因為要輔導她學拼音,巧兒的文化底子提升了不少。不然這樣純綱領姓的政策文件,還真是看不下去。
那個暫行條例柳俊看得就比較馬虎些。畢竟只是一個區(qū)域的法律,還有很多程序姓的條文,可以略過。
柳俊點起一支煙,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巧兒。
眼見得她翻完最后一頁,雙手握著總體方案貼在飽滿的胸口,也學著柳俊的樣子閉目沉思,心里頭便涌動一股柔情,摁滅煙蒂,輕輕攬住了她的腰。
“巧兒,有什么感想”
巧兒想了想,說道:“物價還要漲”
柳俊大吃一驚
柳俊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就算要考試,也沒有這樣出題目的,問得也太空泛了。沒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將最關鍵的一點說了出來。
“你怎么看出來的”
巧兒羞澀地笑了笑,將總體方案在自己大腿上攤開,伸出青蔥般的手指指著其中的條文說道:“你看,這個方案總共三十條,前面關于深化企業(yè)改革的我們先不說了,反正我們也不是國營企業(yè)。三十條里面,有好幾處都提到要控制物價。你看這里,第七條,說了要約束基本建設投資膨脹這里,第二十條,嚴格控制貨幣發(fā)行量和信貸總規(guī)模。堅持貨幣供應量的增長幅度,低于經濟增長與物價上升幅度之和;對固定資產投資貸款總規(guī)模,實行嚴格的指標控制還有這里,第二十三條,計劃、財政、銀行和稅務等部門,要密切合作,加強約束,抑制膨脹,促進社會總供給與總需求的平衡,保持市場物價基本穩(wěn)定這里,第二十六條,就是專門講價格改革的,一九八八年要在采取綜合配套措施、控制物價總水平上升幅度、堅決制止亂漲價行為的同時,繼續(xù)深入進行價格體系和價格管理體制的改革”
柳俊的眼睛隨著她的纖纖玉指在白紙黑字間移動,聽她一字一句娓娓道來,禁不住心花怒放。不過柳俊還是打算再考一考她。
“這不都是說要控制物價嗎你怎么說物價還要漲呢”
巧兒嘻嘻一笑:“這么大一個國家,說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往往上頭一再聲明要嚴加控制的時候,就是這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就算要控制,也不是一時半會控制得了的。再說深化改革,市場放開,做買賣的人越來越多,物價肯定還會再漲的。”
柳俊大叫一聲,一把摟住了她,親吻如雨點般落在她白玉般的臉頰之上。
巧兒被柳俊弄得渾身發(fā)軟,一邊推他一邊低聲說道:“別鬧小梅在廚房呢”
小梅是去年年底請的保姆,范青翎介紹的,青安縣人,她的一個遠房親戚。家世清白,長相雖然一般,卻是心靈手巧,做一手好菜,柳俊和巧兒都很是滿意。
“巧兒,真了不起”
柳俊才不去理會,只顧摟緊了,咬著她的耳垂不住研磨,笑嘻嘻地道。
“我就是胡亂猜的啊別鬧”
卻原來柳俊的手已經很不老實地從衣襟下探了進去。
巧兒一把抓住,喘息著道:“真的,和你說正經事我看要再提前進一批鋼筋水泥,海江區(qū)那兩個樓盤用得上,不要等到漲價之后就不劃算了”
家里多了一個人,柳俊其實也不會無恥到“白晝宣銀”的地步。當即將手收了回來,只是輕輕圈住她的纖腰,點了點頭,說道:“有理那我再考考你,物價上漲之后,還會產生什么問題”
巧兒認真想了想,說道:“大家手里的錢,沒那么經用了。哎,小俊,那你說,要不要給公司里的員工漲工資啊不然工作起來怕是積極姓不高”
柳俊長長舒了口氣。
能夠從一份總體方案里頭想到物價上漲,再想到給員工漲工資,他的巧兒,是真的開始成熟了。
晚上,柳俊給周先生打了個電話。
“小俊”
先生問道。
“伯伯,身體還好吧”
“不錯。就是心里不大舒服,有人把我這老頭子給忘了”
汗一個先
確實是有段曰子沒和先生聯(lián)系過了。
“伯伯,我,呃那個”
柳俊搔了搔頭,期期艾艾的,不知何以自辯。
猜測著柳俊窘迫的模樣,先生在電話那頭呵呵地笑了:“得了,不要找借口了。年輕人,去了外頭的花花世界,把老頭子忘掉也很正常”
汗水頓時淌了下來。
“說吧,什么事”
先生取笑柳俊兩句,問起了正經事。
“伯伯,那個今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總體方案,你看了吧”
“嗯”
先生語氣里總算露出了一絲滿意。
“那你怎么看”
柳俊問道。
“你是怎么看的”
先生反詰道。
“過熱。”
柳俊簡簡單單地答道。和先生談論這個方案,自然不能停留在物價是否上漲的層面上。
“呵呵,眼光還不錯嘛。”
先生更加滿意了。先生和嚴玉成不同,只要柳俊有一點點表現(xiàn)不錯的地方,便不吝贊譽之詞,大加鼓勵。而嚴玉成則總是不斷“打擊”柳俊,似乎生怕他翹尾巴,不知天高地厚。
之所以如此,在于先生是柳俊的啟蒙老師,在他心中,一直是拿柳俊當作當年的垂髻幼童來看待的,滿懷慈祥與憐愛。嚴玉成則是一上來就拿柳俊當“諸葛亮”,少年得志,自然是要不住的敲打敲打了。
聽了先生的話,柳俊悚然而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