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旺興陳寶貴兩人一下子被柳俊的語僵住了。他們花費偌大心思,又是女子又是票子的,為了就是馬頭鄉(xiāng)的小煤窯。假設這個小煤窯能夠整頓得了,他們何必巴巴的跑來拍馬屁
柳俊見他倆發(fā)呆,就笑了笑說道:“怎么,縣里的文件不要執(zhí)行嗎白書記的威信不要維護嗎這個道理都不明白”
呂旺興怔愣一下,覺得自己多少有點明白柳俊的意思了,就點了點頭,說道:“柳書記說得很有道理,縣委和白書記的威信,那是一定要維護的”
柳俊微笑道:“這就對了嘛,我們寧北縣,還是在白書記的領導之下的。維護組織和上級領導的威信,是每一個黨員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的應盡義務。”
“是的是的,柳書記說的太正確了。”
呂旺興連連點頭。
“不過柳書記,我們馬頭鄉(xiāng)確實也有很不得已的客觀情況”
“有客觀情況也可以說出來嘛,你們不說,領導怎么會知道呢”
柳俊說著,指了指兩人面前的茶水。
“喝茶,喝茶來,吃個水果,別吃邊說,下班時間,不要那么拘謹”
呂旺興與陳寶貴對視一眼,都是暗暗舒了口氣。
嚇我一跳
還以為他要翻臉呢“柳書記,其實我們也知道小煤窯的危害,國家煤炭資源流失,小煤窯安全措施不健全,容易發(fā)生事故可是馬頭鄉(xiāng)窮啊,群眾沒有別的路子來錢,只能偷偷挖點煤炭換幾個油鹽錢您看,小煤窯那么多,牽涉的范圍那么廣,我們就算想整頓也很難下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
這一回是呂旺興唱主角了。
這人口才原來一點不在陳寶貴之下,只是比較老成持重,輕易不肯開口罷了。嘴巴一張開,就是一套一套的。
“不僅僅是這個吧許多鄉(xiāng)村干部,都在煤窯里占了股份,利益相關啊”
柳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說道。
呂旺興神情就是一滯,期期艾艾地道:“柳書記,這個也只是個別情況,大部分鄉(xiāng)村干部,還是潔身自好的,要占股也是家屬占的”
柳俊“噗嗤”一聲笑出來。
“老呂啊,你在家里和老婆分開誰的”
呂旺興頓時大為尷尬。
柳俊隨即板起臉,將兩摞百元大鈔往他面前一推,說道:“要是你們兩位今晚上就是來和我說這些廢話的,那么請回吧,我沒時間。”
呂旺興臉上尷尬之色愈濃,看了看陳寶貴,陳寶貴就點點頭。
“柳書記,我們也不敢欺瞞您,跟您實話實說吧,確實有很多干部在小煤窯占了股這個也不是我們馬頭鄉(xiāng)一個鄉(xiāng)有這種現(xiàn)象,全縣有小煤窯的地方,就都是這么整的”
呂旺興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態(tài)。
柳俊擺擺手:“別的鄉(xiāng)鎮(zhèn)怎么樣,不需你們艸心。你們馬頭鄉(xiāng)是試點,先說你們的情況吧。我這個人呢,你們也知道,喜歡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你們愿意跟我交心,就把實際情況都說出來,要是不愿意說,我也不勉強。到時候自然有人會來和你們談話的。”
呂陳兩人心里一陣怦怦亂跳。
柳書記這話說得厲害,就是要他們正式表態(tài)站隊了。
一旦決定站隊,那么對領導就必須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對領導都不信任,叫人家領導怎么信任你啊
呂旺興望了望柳俊,又看看擺在茶幾上的兩摞百元大鈔,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柳書記,我們愿意跟您交心”
柳俊嘴角就浮現(xiàn)起一絲笑意。
當下呂旺興也不再隱瞞,將馬頭鄉(xiāng)小煤窯存在的諸多問題都談了出來。情況比柳俊預想的還要嚴重,十七家煤礦,包括集體所有制的“馬頭煤礦”,都有鄉(xiāng)村干部持股,有些甚至是百分之百控股,干部們根本就是幕后大老板,只不過派一個家屬在臺前掛個名字罷了。
馬頭鄉(xiāng)大肆盜采國家的煤炭資源,除了向縣財政繳納一筆固定的所謂“管理費”之外,就是每噸煤炭征收十塊錢的過關費。其余的全部裝進了私人的腰包。
柳俊越聽,心里的憤怒越甚,卻還是強壓怒火,像是隨口問道:“出過事故嗎”
呂旺興又滯了一下,有些艱難地點點頭:“出過”
“平均每年死多少人”
柳俊毫不避諱,直奔主題。
呂旺興勉強笑道:“柳書記開玩笑了,哪能平均每年死多少人啊也就是些小事故,沒怎么死過人”
柳俊冷笑一聲,說道:“煤礦事故是小事故你說的事故是在窯里摔跤吧就你們小煤窯那個安全措施,能不出事故瓦斯爆炸、塌方、穿頂、穿水,哪一樣事故發(fā)生的時候,能保證不死人說實話吧”
“呃,柳書記”
呂旺興陪著笑,說道。
“不要你說老陳,你說到底每年死多少人”
柳俊斷然打斷了呂旺興的話,瞪著陳寶貴說道。
陳寶貴猝不及防,嚇得跳了起來,斜眼覷著柳俊,期期艾艾地道:“也也沒死多少人每年兩三個吧”
“胡說八道一次事故都不止死這么多”
柳俊喝道。
“呃,今年確實只死了三個,往年就就要多一點可是柳書記,這些事情我們都處理好了的,死者家屬也都給他們賠了錢,少的幾千塊,多的上萬塊”
“夠了”
柳俊氣得“呼”地站了起來,在房間中走來走去,臉色鐵青。
他實在無法將一條人命與幾千塊錢劃上等號。他穿越之前,國家有過明文規(guī)定,礦難中死亡的人員,最低賠償不得低于二十萬。
縱算如此,柳俊仍然覺得生命不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
見柳俊忽然發(fā)火,呂旺興與陳寶貴也趕緊站起來,目光隨著柳俊的身形晃動,心里頭實在有些吃不準,這位“衙內”到底是個什么姓格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是想想宋佳,他們又略微安心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