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雙眉一揚,反問道:“有誰沒有同意嗎?”
邰惟清頓時被噎得臉色鐵青。
好一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你省長是沒有批示同意,但你也沒有批示不同意啊!連口頭上的反對意見都不曾提過。咱完全可以當你默認了。很多沒有把握的事情,都是這么干的。只不過,如果是省長的親信,就是默許。如同柳俊這樣不被待見的,就是“不默許”!對景時候,找你麻煩。
“柳俊同志,請坐!”
邰惟清憋了一陣,狠狠咽了一口氣,和緩了臉色,也和緩了語氣。畢竟做到一省之長,養氣功夫還是要有一點的。何況在公開場合的宣傳,邰惟清都是以親民愛民形象出現的。
“謝謝省長!”
柳俊昂然在邰惟清對面落座,坐姿很端正,雙目炯炯,直視邰惟清,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
邰惟清心里頓時打了一個突。
此人實在過于鎮定了,難道他真有所仗恃不成?但據邰惟清所知,柳俊的老子所執掌的國家發展委,迄今也不曾有過明確的答復。潛州“賣家當”,純粹是眼前這個年輕人自行其是鼓搗出來的,就是在“吃螃蟹”。
“柳俊同志,這個所有制的問題,是一個根本性的原則問題,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邰惟清緩緩說道,也直視柳俊,神情嚴肅。
柳俊接下來的動作,又讓邰惟清狠狠郁悶了一把。柳俊竟然微微笑了一下,很不在意的樣子,似乎邰惟清這個問題,根本不值一駁。
“邰省長,我想這個問題,其實不是問題。這些國有資產,不還在潛州嗎?說得直白一些,這其實就是一個抵押貸款。只是國內的銀行,暫時沒有開通這個業務,或者銀根緊張,資金流量不夠,所以我們才和外資合作。出售這些國有資產,換回急需的建設資金,這些資金,自然又會產生新的國有資產,總值還在原先的國有資產之上,只是換了一個不同的建筑物而已。因此也就不存在國有資產流失的問題,更不存在所有制變更的問題。等潛州的經濟發展上去了,我們可以考慮回購這些資產!”
柳俊不徐不疾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這些話,其實在那份報告里都有寫的,當然,是更加系統的闡述,更加注重文字的技巧,不似柳俊口中所那般直白。
邰惟清雙眉一掀,冷然道:“柳俊同志,所有制的含義,不是你所這般簡單的。事關國家根本制度,不能用其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曲加掩飾。你要在潛州市全面推行私有化制度嗎?”
這話就厲害了!
柳俊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凜然道:“邰省長重了,柳俊絕無此意。也沒有這么做。潛州目前出售的三處國有資產,也不能代表潛州公有制財產的全部。就是一個純粹的商業融資操作,國內其他城市,也有過類似的案例,租賃融資這個模式,國家早在一九七九年就已經正式實施了的。國內很多城市,都有正式注冊的融資租賃公司。由此可見,國家并不禁止這種融資模式。我個人認為,只要操作得當,租賃融資完全可以為城市的經濟發展摸索出一條很好道路,大為緩解我們的資金壓力。”
“那你的意思,不但要在潛州市實行這個方案,今后還準備在下轄區縣實行這個方案?”
邰惟清暫時放開了所有制的爭論,問起了其他方面的問題。
這個也是在市政府的報告里寫得有的,柳俊并不否認:“是的,邰省長。如果在市里運作成功,摸索出了完整的方法,市政府確實準備在全市推廣!”
邰惟清冷冷道:“那你怎么能保證,這些國有資產不被低估,不被里外勾結的不法分子盜取?”
“邰省長,這個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絕對的事情。任何一種權力,都可能產生變異,產生腐敗。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我能保證的是,在沒有摸索出完成的方案前,不會貿然在全市下轄區縣推廣!”
邰惟清點了點頭,緩慢而又清晰地說道:“柳俊同志,我認為,你和潛州市政府正在進行的這個動作,是危險的,與現行的政策不符!潛州市政府,必須立即停止操作,做出深刻檢查!”
柳俊雙目中精光閃爍,也一字一句地說道:“邰省長,如果省政府做出書面的正式的批復,我會執行省政府的決定!但是,我保留向上級領導申訴的權力!”
邰惟清額頭青筋暴漲,死死望著柳俊,柳俊毫不退縮。
“好,你去吧!”
稍頃,邰惟清說道,語氣中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柳俊站起身來,朝邰惟清微微一鞠躬,昂然而出!
邰惟清望著他高大的背影,神情很復雜,憤懣之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驚異之色,也有些許無奈。高敬章曾經特意向他提起過這個叫柳俊的年輕人,話語中暗含的意思,邰惟清十分清楚。但是他現在發現,當初他們定下的突破口,或許是錯的,甚至有可能大錯特錯!
年輕,不代表著好糊弄!
嚴玉成和柳晉才,放心將柳俊放到a省來,總是有理由的!
柳俊離開省政府之后,潛州市政府并沒有停止與通聯租賃公司的談判,很快就簽署了正式的合同。柳俊所要求的,省政府正式的書面的批復,并沒有下達,反倒是數日之后,由省國資委主任姚宣率領的一個工作組,進駐了潛州市,對潛州市已經實施的四宗國有資產出售案例,進行復核,并且明確要求潛州市暫時停止國有資產出售的融資租賃活動,等待省國資委的復核結果和省政府的批復文件。
這個時候,離潛州市人代會召開,不過半個月時間了。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