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宋小蕾這個話,確實是有點出人意料。江漢省的案子,還是十年前的一個強奸殺人案,與他這個a省省長,還真是拉不上什么干系。宋小蕾就算想要走后門,似乎也是找錯了對象。
“柳叔叔,這個案子,發生在江漢省北部的鹿門市。案件當事人叫賈任雄,案發時只有二十二歲……當時是九五年。鹿門市發生了一起強奸殺人案,公安機關只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破案了,抓獲了兇手,就是賈任雄。整個案件的流程很快,從抓獲賈任雄開始,到批捕、公訴、判決、二審復核到最終執行死刑,只有不到三個月時間。賈任雄被槍斃了……”
宋小蕾喝了一口鮮榨果汁,緩緩說道,秀美的臉頰上浮現起十分嚴肅的神情。
柳俊臉色平靜。
聽起來,這是一個十分尋常的案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皆然。賈任雄強奸殺人,被處決,乃是理所當然,天理昭彰。
“可是,十年后,也就是去年十月份,這個已經蓋棺定論差不多十年的案子,忽然起了新的變化。三江市公安機關在一次例行治安檢查之中,抓獲了一個叫王猛的在逃殺人犯。這個王猛,是個慣犯,老家是中原省的,十年來一直流竄作案,可謂是作惡多端,惡行累累。王猛被抓獲之后,主動招供了,九五年鹿門市那個強奸殺人案,是他做的。根據王猛的供述,與現場勘察的情況基本一致,可以肯定,這個強奸殺人案的真正罪犯,是王猛,不是賈任雄。賈任雄是被冤殺的!”
說到這里,宋小蕾的神情益發嚴肅起來。
柳俊的神情頓時也嚴肅起來,雙眉微微一揚,說道:“冤殺?屬實嗎?”
“屬實,三江市公安局為了慎重起見,專門與鹿門市公安局進行了聯絡,查閱了當年賈任雄案的卷宗,王猛的供述,與現場勘察的情況,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吻合率。因為王猛不是鹿門市人,他十年前流竄到鹿門市的時候,一時獸性大發做的案。因此,如果他不是此案的兇手,他不可能捏造出那么逼真的細節??梢钥隙?,他是真兇。這樣,問題就出來了。當年,是依據什么給賈任雄定的罪?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一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人,被錯誤的判處死刑遭到槍決?柳叔叔,您不知道,賈任雄是他們家里唯一的兒子!賈任雄的父母,找到我的時候,哭得太傷心了,我都忍不住哭了好幾次……”
說著,宋小蕾的眼睛又濕潤了,拿起桌面上的紙巾,擦拭了一下眼睛。
柳俊的雙眉緊緊蹙了起來。
照宋小蕾說的這個情況來看,確實是太惡劣了。這是典型的“草菅人命”。
“我本來,并不打算借這個案子的。我們律師事務所,主要是承接經濟官司……但是,賈任雄的父母,那天中午,也不知道為什么到了我們事務所門口,在那里跪著乞討……他們從鹿門到三江來告狀的,沒有錢吃飯了,在那里乞討……兩個人都六十多歲了,他父親還不良于行。我見他們可憐,就問了幾句,他們就把這個案子跟我說了。柳叔叔,我實在不忍心啊……”宋小蕾更咽著說道:“他們真的太可憐了……”
“你是對的,小蕾。”柳俊點點頭,說道:“那么,江漢省的政法機關,是怎么處理這個案子的?”
“江漢省政法機關?”宋小蕾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他們根本就不理睬,把兩位老人趕了出去……所以,我決定做他們的代理律師,給他們打這個官司!但是……”
柳俊問道:“但是怎樣?”
“法院根本不受理。我找了鹿門市中院、省高院,都不行。不受理!想找江漢省政法委的領導反映情況,連門都進不去,沒人理我們。沒辦法了,我后來就帶他們去省電視臺,《江漢日報》社反映情況,省電視臺和《江漢日報》社也不敢報道這個事情……我有個同學在報社,我通過私人關系找到他,也還是沒用。他說這個事情,沒人敢管的。因為,當年鹿門市的公安局長,現在是我們江漢省的省委政法委書記……柳叔叔,為什么會這樣呢?我們的法院,我們的政府,不就應該是為民做主的嗎?就像您當初在寧北縣,就是這樣子的。為什么他們和你不一樣?”
宋小蕾低聲問道,神情苦悶中夾雜著迷惘,配合她美麗的容顏,顯得尤其楚楚動人。
柳俊想了想,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宋小蕾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律師事務所已經中止了和我的合作合同。據說,事務所也受到了警告,如果繼續支持我胡鬧,就要查封事務所。柳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我只是想要為兩位老人討個公道,就像當年您對我們那樣,伸張正義。不然,我學法律有什么用呢?但是現在看來,很難啊……”
兩行清亮的淚珠,從宋小蕾秀美的臉頰上緩緩滑落。
柳俊沒有急于回答,又掏出一支煙來點上,身子往后,微微靠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有幾個年輕男女走進了西餐廳,就在他們不遠處的座位上落座,并且已經認出了柳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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