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你收到通知沒有,就官方發(fā)的那封郵件,我都把它打印出來貼我房間墻上了,它將見證著我李振的人生從今天開始將一步一步走向巔峰。(看啦又看手機版)”
陸延靠著車窗,風夾著熱氣撲過來。
他們已經(jīng)制作完新歌,按照老路子,扛著新單曲去音像店代售。
李振租了輛車,后備箱裝著兩箱子碟,兩個人今天把碟先往音像店里搬。
車上在放他們樂隊自己的歌,跟以往相比、陸延的嗓音合著鋼琴聲變得異常柔和。
“好像為了保密還是啥的,連手機都不讓帶,這也太變態(tài)了,那豈不是與世隔絕,”李振又感慨說,“你這首情歌寫得不錯,老板說這陣子一直有樂迷來問我們這次的新單什么時候能出,看來談戀愛也不是沒有好處,這一談就是一首暢銷情歌……”
車停下。
李振吹聲口哨,推門下車:“你搬那箱小的。”
音像店開在街角,店面不大,透明的大落地窗上貼滿了各式海報,海報上是狂放張揚的一張張人臉。
這地方陸延太熟了。
當年江耀明就是在這家店門口,擦擦汗發(fā)表的雄心壯志。
李振見陸延停下腳步,問:“怎么?太沉?”
“幾張碟沉個屁啊,”陸延提著紙箱說,“就是想起大明之前站著說的話。”
他說總有一天要站在最高最大的舞臺上去。
而如今他和黃旭曾期待過的最大的舞臺就要來了。
李振沉默。
陸延也跟著沉默一會兒,進去之前說:“所以我們?nèi)σ愿埃覀儓F不是四個人。”
門嘎吱一聲。
“是六個人。”
運完兩箱碟,李振等會兒還有課,陸延又泡在音箱里待了會兒,直到肖珩打電話過來問他在哪兒。
“我還在音像店。”陸延背靠著架子,把手里那張碟塞回去。
對面簡意賅:“地址。”
陸延:“找老子什么事,我算算啊咱倆分開還沒超過兩小時,這么想我?”
男人冷淡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
肖珩:“別整天老子老子的,想干你算不算。”
肖珩打這通電話時剛套上衣服。
十分鐘前翟壯志給他打電話說他家老頭今天有空,昨天剛從國外飛回來,問要不要他幫忙約個專家號。
“我家這老頭油鹽不進,兄弟可是為你犧牲了一次尊嚴他才答應看看……”
“不過他說這事他沒法保證,要信得過他,就把人帶過來給他看看。”
肖珩推開音像店的門走進去,音像店里有十幾排架子。
陸延正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找碟。
角落里正好有個擺貨用的長梯子,他就跨坐在上頭,腳踩在一級階梯上,伸手去夠高處的時候,身形被拉得很長,尤其是那兩條腿。
肖珩沒在室內(nèi)看到禁止抽煙的標志,低下頭點了根煙,隔著兩排架子,透過間隙看了他一會兒。
他其實不知道該不該跟陸延提這事。
怎么說。
說有一個治療機會,但是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肖珩發(fā)覺自己說不出口。
有時候給了人一點希望再毫不留情地收回去,遠比沒有希望還殘酷。
把已經(jīng)結好血痂的傷口生生撕開攤在陽光下,然后再縫上,除了再經(jīng)歷一次傷痛之外,并無益處。
最重要的是,他不舍得。
舍不得讓他再哭一次。
陸延找了半天找到一張之前想買一直沒找到的專輯,他正要從梯子上下去,從面前的縫里看到一小片衣角,雖然從這個角度看不到臉,但光憑這片衣角和那人渾身散漫的氣勢,不是他家那位肖少爺還能是誰。
陸延:“來了也不吱個聲,你玩捉迷藏呢。”
肖珩這才把煙掐了,走過去。
“你怎么跑這兒來了。”
“不是說了嗎,想……你。”
“我信你個鬼。”
肖珩沒說話,從他手上接過那張碟。
thirteensenses(超感樂隊)。
“這張專,高中那會兒我同桌常聽。”陸延說。
肖珩語間那份難以置信表露得相當明顯:“你還有同桌?”
“……”陸延越過最后幾級梯子上,直接跨下來,“你這什么語氣,我怎么就不能有同桌了,我同桌還是我們班一學霸。”
肖珩:“聽你高中的那些事跡,我要是老師我就把你課桌扔教室走廊里。”反正這人整個一叛逆少年。
陸延:“我們老師當初是有這么個想法來著,但是看我成績還不錯,想試著挽救一下,就讓班長做我邊上。”
“班長男的女的。”
“女的,黑框眼鏡,外號老古董。”
陸延又說:“就是千算萬算沒想到老古董也是個樂迷,她自習課偷偷在袖子里藏耳機,后來我翹課她還給我打掩護,讓我給她捎專輯。”
陸延和周遭格格不入的高中生活里,和那位班長倒還有些共同語。
肖珩說:“跟許燁挺像。”
是有點像。
老古董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高考前鼓起勇氣跟他翻墻翹課去酒吧看他們樂隊演出,那次他在舞臺上,看到那副黑框眼鏡下,顯出熱烈的光彩。
陸延回憶:“那回我吉他弦都差點彈斷了……”
吉他。
陸延不知道這話題怎么就扯到吉他上頭。
“我去結賬……”
陸延話還沒說完,肖珩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如果……你的手有可能治好。”
肖珩這話說得異常緩慢:“但這個可能性,也許只有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