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蒼穹下，樓宇林立，燈火璀璨。

中恒外科手術公司，落地玻璃窗外，車流四通八達，匯成銀河。

司庭衍到達公司，不少員工還在加班，樓層燈火通明，他徑直回了辦公室。

今晚公司里不只有加班的人，還有辭職要走了的人。

戚紜淼昨天遞了辭呈，正一箱一箱東西往辦公室外搬，辦公室里一片糟亂，桌上文件凌亂，地上白紙一地。

傅莘唯從鐘軒澤車上下來后，就過來幫她收拾東西。

她站在沙發前，拿起上面的玩偶，往旁邊的收納箱里放。

“淼淼，你怎么放這么多東西在這里啊，這里是辦公室，又不是家里，你看你這玩偶，睡袋，那還裝了個衣柜，真把家里搬到這里了啊。”

戚紜淼立在壁柜前，拿出里面的手辦放進箱子，語氣幾分強硬道：“我工作勞模，不行？”

“當然行啦，”傅莘唯收拾完沙發那里，把箱子搬挪到一旁，然后順勢趴在箱子上，“不過你是真的下定決心要走了嗎？”

戚紜淼背對她，還在收東西：“我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傅莘唯遲疑問：“就……真不喜歡司庭衍了？”

戚紜淼又放一個東西進箱，回過身，視線直直落在傅莘唯臉上。

她盯著她：“我不喜歡他了，跟我不幫他干活了，有什么必然的聯系？”

傅莘唯狗腿子道：“沒有。”

戚紜淼回過身，開始收拾文件，一個一個扔進箱子里。

半途抽到某個文件，她翻了翻，叫坐在箱子上劃拉手機的傅莘唯過來：“把這個拿去給史敏敬。”

傅莘唯起身過去：“史敏敬嗎？他在公司嗎？”

“廢話，他肯定在。”

傅莘唯接過：“行，我拿過去。”

——

戚紜淼回國后，傅莘唯經常跟她混一起，來過中恒外科幾次。

她對辦公室布局不陌生，知道史敏敬辦公室在哪，拿著文件過去。

走到史敏敬辦公室，她拿著文件推開門進去。

辦公室里煙霧繚繞，史敏敬坐在椅子里，兩腿翹在辦公桌上，正在抽煙。

傅莘唯門剛推開，他就抬眼看了過來。

見是傅莘唯，他有些悻悻地耷下眼皮，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什么事？”

傅莘唯走進來，文件放到他桌上：“戚紜淼讓我過來送個文件。”

史敏敬笑了下：“連送個文件她都不自己來？”

“她忙著呢。”

“行了，”史敏敬擺手，“你們收拾東西去吧，待會兒要搬東西下去你過來喊我一聲，我先把手頭這點工作忙完。”

“行。”

傅莘唯從史敏敬辦公室出來，下意識往左邊看了一眼，那邊經過轉角，就是司庭衍辦公室。

她收回眼，原路返回，要回戚紜淼辦公室。

手機有消息進來，是她的舍友在群里諷笑程彌，說她這回怎么也翻不了身了，很快又會淪為十八線小網紅。

傅莘唯指尖點點屏幕，回復群里消息。

今天周五，她一出現，舍友紛紛在群里冒泡，問她今晚要去哪里玩。

傅莘唯說幫朋友搬完東西，今晚要去酒吧。

她邊走邊回消息，沒有看路。

輕車熟路往前走，轉過走廊轉角。

余光里出現陰影，正近距離迎面而來，傅莘唯眼疾手快剎車。

但因為太過猝不及防，且在抬眼那一瞬，視線里出現司庭衍的臉，她手不禁一怔，手機剎時脫手。

在墻色的映襯下，司庭衍膚色透著一絲瓷白，黑色長睫垂下，涼眸下覆蓋上一層陰影。

他看了她一眼。

傅莘唯愣了三秒后，手忙腳亂要蹲身去拿手機。

但她發愣了兩秒，可司庭衍沒有。

在傅莘唯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撿起她手機，遞給她。

遞給傅莘唯時，除了她手機屏幕上的酒吧名字，也看到了上面幾條罵程彌的話。

背后嚼人舌根，還被當事人男朋友看到。

傅莘唯雖然覺得自己沒錯，但還是在那瞬間滿臉漲紅，而且她知道司庭衍脾氣不算特別好。

傅莘唯有些慌張地接過手機。

但讓她意外的是，司庭衍什么都沒說，連幫程彌反駁一句都沒有。

司庭衍從她身側經過，傅莘唯有些怔然，有點不敢置信，回過身去看司庭衍。

兩秒后，心跳有點后知后覺地加速。

就是這時，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站在那里干什么。”

傅莘唯回神，循聲回頭。

走廊那頭，戚紜淼在辦公室門外，像是已經站在那里看了她很久。

傅莘唯說：“沒、沒干什么。”

她很快恢復自然，朝戚紜淼那邊走：“對了，史敏敬說過會搬東西下去叫他。”

戚紜淼：“哪里用他。”

說完轉身進辦公室。

傅莘唯跟在她身后進屋，探頭環視辦公室內：“收好了沒啊？”

戚紜淼走到沙發坐下：“收好了。”

她伸手，去拿桌上傅莘唯給她帶的奶茶。

戚紜淼很喜歡喝奶茶，從高中傅莘唯基本上見她一次就要給她帶一杯奶茶，這個習慣一直維持到現在。

傅莘唯看她去拿奶茶：“誒？淼淼，別喝啦，都放涼了，而且我們待會要去喝酒了。”

戚紜淼卻沒放下，拿在手里，沒看她，忽然問了一句：“你把我當過朋友嗎？”

“你在說什么啊？”傅莘唯哼了一聲，在她身邊坐下，就差抱著她來她臉上來一口了，“從高中到現在，除了你我還聯系過誰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戚紜淼看了她一眼，突然問：“不是因為我手上有你的把柄？”

傅莘唯說：“說什么呢，當時程彌跟祁晟在酒店洗手間里，是我叫屏幕那邊的你錄的屏，這哪兒叫把柄啊。”

戚紜淼收回放在她臉上的目光，撕開吸管膜，往奶茶里一插。

傅莘唯說：“你還真喝啊？”

她們說著話，沒注意到房門外離開的身影。

——

冷風過境，深墨暈染天幕。

程彌從家里出來，匆忙趕去中恒外科，路上沒打通司庭衍電話。

她轉而打通中恒外科前臺電話，問前臺司庭衍在不在公司。

程彌去過司庭衍公司，撇開她名氣不說，前臺也知道她是司庭衍的女朋友，告訴她司庭衍在公司。

程彌到達樓下后，她坐電梯直上到中恒外科。

結果她剛去到樓上，前臺就告訴她司庭衍出去了，司庭衍剛走的時候，她有給程彌打電話，但沒打通。

那會她可能在打司庭衍的電話，程彌皺眉，問她：“史敏敬在嗎？”

“在的，史總還在辦公室。”

程彌便徑直找去史敏敬辦公室。

史敏敬剛從實驗室那邊過來，迎面碰上程彌：“來找司庭衍？”

程彌停在他面前：“你不知道他出去了？”

史敏敬一頭霧水：“他走了？我正想去找他呢。”

史敏敬剛幫戚紜淼把東西搬下樓，回來又到實驗室里看了一眼，除此之外他今晚沒出過辦公室，還是實驗室里的人告訴他司庭衍來過實驗室，他才知道司庭衍來公司了。

現在正好要過去找他。

程彌想起傅莘唯跟戚紜淼要好，戚紜淼又在這里工作，便問：“傅莘唯來過嗎？”

“你這還真問對人了，”史敏敬說著，看了眼手機，“她們走了有半個小時吧。”

程彌：“你知不知道她們去哪兒？”

史敏敬看出她的著急了，臉色也稍微嚴肅了起來：“酒吧，剛送她們下去，傅莘唯說的。”

“哪個酒吧？”

史敏敬說了個酒吧名。

程彌打著司庭衍電話，轉身就要走。

史敏敬伸手拉住她，他本來也準備要過去：“我送你過去。”

——

酒吧。

射燈直晃人眼，音樂炸裂耳膜。

傅莘唯口罩戴得嚴實，跟戚紜淼到舞池里熱了會身后，從人群里擠出來。

這家酒吧樓上有包廂，兩人準備上去。

傅莘唯眼尖，也是這時候發現司庭衍。

司庭衍剛從酒吧進來，渾身矜貴冷淡的氣質，跟燥熱的酒吧格格不入。

下一秒，她直直撞進司庭衍眼里。

傅莘唯心跳漏了一拍。

司庭衍眸色淡淡，但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有一秒，然后移開。

這一秒對傅莘唯來說，極其的長。

因為司庭衍很少將目光落在除程彌以外的人身上。

而且，他知道自己今晚來這里。

傅莘唯回過眼的時候，戚紜淼正在看她。

她問：“怎么了？”

戚紜淼淡淡收眸：“你眼影畫臟了。”

兩人去到包廂后，一堆朋友玩得火熱。

傅莘唯一直心神不寧，唱歌不想唱，游戲不想玩，酒也不是很想喝。

即使她在內心給自己否定的暗示，但埋在身體里已久的某些東西，像在悄悄探頭，芽尖搔撥著她的心臟。

勉強喝了幾口酒后，實在按捺不住，她從沙發起身，跟旁邊的戚紜淼小聲說了聲：“我去下洗手間。”

就去看一下。

戚紜淼靠在沙發里，手里拿著酒杯，瞥了她一眼，沒說什么。

傅莘唯從包廂出去后，走廊冗長，空無一人。

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慶幸，又有失落。

她往洗手間走，走到一半，司庭衍正好從電梯里出來。

傅莘唯腳下一頓。

司庭衍今晚穿著黑色長風衣，身材頎長，黑色和他膚色的白皙碰撞出視覺沖擊，五官的精致被無限放大。

傅莘唯腳步頓了兩秒都沒重新抬起。

司庭衍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按斷手機上的電話。

離得近，傅莘唯看得很清楚，是程彌的電話。

這是一種無聲的信號。

傅莘唯心跳加快。

司庭衍跟她擦肩而過。

——

傅莘唯去了趟洗手間，沒做什么，只是不停地在洗手臺前洗手。

中途戚紜淼給她來了個電話。

傅莘唯走出洗手間，腳步踏在地毯上。

走道很長，包廂一間隔著一間，門扉緊閉。

戚紜淼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回來叫個服務生過來。”

突然，她腳步一頓，在關著門的眾多包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