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承勛助理久等司庭衍沒動作。
他以為司庭衍不上車,正想再提醒一句。
還沒開口,司庭衍有了動作,他經(jīng)過他,往厲承勛的車走。
黑色轎車停在夜色下。
司庭衍徑直走向后座上車。
厲承勛坐在車里,男人西裝革履,在看文件。
聽見開車門聲,他沒抬眼,也沒將文件放至一旁。
等司庭衍在身旁坐下后,他看著文件,直接問了:“今天你攤上這事兒,怎么一回事?”
空氣中安靜幾秒。
司庭衍薄唇動了動:“你是覺得做事留給人把柄,這么蠢的事會是我做的?”
網(wǎng)上那個出來爆料的受試者,說中恒外科的心臟手術(shù)機器人臨床試驗出現(xiàn)問題,不想著解決,而是意圖拿錢賭受試者的嘴。
這種會留人把柄的事,就不是司庭衍會做的。
他使壞,從來不會給人留把柄。
厲承勛照舊翻著文件,說:“這個社會上,多的是這種表面功夫做得好,沒把柄給人抓的人。但能通過笑面虎表面,就看清他本性的人,才能算得上狠角兒。”
他說完這番話,說司庭衍:“你是覺得我身為你父親,不知道你是個什么德行的人?”
司庭衍沒開口。
厲承勛從文件里抬起眼:“說吧,這事兒你打算怎么解決,我想就網(wǎng)絡(luò)上現(xiàn)在這架勢,輿論背后有推手這點,你不需要我告訴你。”
司庭衍確實清楚。
謠突然一起出來遍布網(wǎng)上,輿論洶涌,這肯定不是巧合。
他直說:“出錢,能拿錢辦事的人,也能用錢讓他變墻頭草。”
這是說的那個半路退出臨床試驗的受試者。
這個受試者所說并非事實,不管他控訴的內(nèi)容,還是曬在網(wǎng)上的資料,皆是捏造。
如果不是拿錢受人指使,又還想治病活命的話,不可能做這么蠢的事。
而這種人,為了錢能昧著良心顛倒黑白,拿更高價錢給他,他也能背信棄義變成墻頭草。
但解決了這個麻煩,還有另一個。
“另一個呢,”厲承勛解了一顆袖扣,說,“跟你有過私人恩怨,控訴你因此致使他父親去世那個?”
司庭衍說:“不難解決,他父親有很明顯的不符合臨床試驗特征,資料醫(yī)院還保留著。”
厲承勛點點頭,分明認可他的解決辦法。
但下一秒,他話鋒一轉(zhuǎn):“如果你準(zhǔn)備的這兩個解決方法,都失敗了怎么辦?”
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但司庭衍懶得反駁。
話都不兜圈子,像一秒鐘都不想浪費,開門見山:“要說什么直接說。”
司庭衍剛才上車時,厲承勛助理后腳也上了車。父子倆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聽到這里,司庭衍對厲承勛這態(tài)度,他都替司庭衍捏一把汗。
厲承勛卻沒計較,本來就沒準(zhǔn)備跟他兜大圈子
:“鄭氏集團的千金在國外見過你,對你有意思。鄭氏是出了名的大慈善家,在公益這方面上炒作很有一手,那邊也愿意給你打配合幫你度過這個難關(guān),跟他家千金聯(lián)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司庭衍臉色郁冷,但沒什么波動,明顯聽到這番話,他一點也不意外。
“但這只是一個建議,你喜歡的那個孩子如今走到這個位置,是她自己爭氣。”
厲承勛在說程彌。
司庭衍的黑色長眼睫有了點伏動。
厲承勛說:“我也不會食,她有能力站到你身邊,我很歡迎。”
司庭衍聞,看了厲承勛一眼。
這趟過來,厲承勛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完。
司庭衍打開車門:“主意別再打到我身上。”
他的聲音落在這寂靜的車廂里,堅定到有些冷硬。
“我的選擇只會是她。”
他的十六歲選擇是她。
二十一歲也是她。
車門徹底關(guān)上,司庭衍走遠。
——
周圍重歸寧靜,車內(nèi)亮起一屏幕熒光,厲承勛掛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不遠處一輛車蟄伏已久,從黑暗里開出。
不消片刻,那輛車來到厲承勛車旁緩緩?fù)O拢嚿砼c其持平,車后座對著厲承勛的車后座。
厲承勛繼續(xù)翻看著他的文件,話是說給另一輛車里的人聽的:“都聽到了?他不同意跟鄭氏聯(lián)姻。”
而旁邊那輛車里,就是厲承勛的妻子常湄。
常湄臉色有些嚴肅,說道:“你以為他不知道是我讓你來的,你這兒子可不是個善茬,他清楚得很,在這兒等著給我一刀。”
厲承勛的東承集團如日中天,五年來仍舊一家獨大,目前仍沒有哪個集團能撼動其位置。
但厲承勛再有錢有權(quán),常湄也沒有就這么被他養(yǎng)著。一開始他們兩個會結(jié)婚,就是雙方對彼此有利用價值,不過是兩個野心勃勃的人湊到了一起。
常湄自己有一個高奢品牌,最近正遇危機,想拿司庭衍聯(lián)姻來拴緊自己利益。
但因她在司庭衍幼時傷害過他,拋棄過他,退一萬步講,就算司庭衍今天能幫她這個忙,就司庭衍這記仇性子,他也會把她的事搞黃。
厲承勛說常湄:“你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今天還差使我過來跟他說這事?”
他翻蓋上文件,“他不會聽話,聯(lián)姻這事兒你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當(dāng)年常湄把五歲患有心臟病的司庭衍帶到車站丟棄。
從那刻起,常湄對他來說就是外人了。
常湄丟棄司庭衍,這事夫妻雙方其實一直跟明鏡一樣,可誰都沒戳破。
而常湄弄丟司庭衍后,厲承勛一直在找自己兒子,常湄也沒有阻撓他,夫妻表面一派平和。
常湄說話都開始放縱:“就你那縱容的態(tài)度,天塌了他才會答應(yīng)。”
厲承勛聽完,好笑道:“我這是幫你白跑一趟,不僅撈不著好,還得罪你了?”
常湄臉色沉沉,一句話都未再理他,升上車窗。
厲承勛見狀:“教訓(xùn)你一句,你還不聽了?”
他最后一個字落下,常湄車窗徹底關(guān)上。
黑色車窗玻璃不透物,表明不想交流,然后車開走了。
厲承勛瞧著笑了一下。
助理在副駕問:“厲總,常總這事怎么辦?”
他目光從車窗外收回:“讓她折騰去。”
——
程彌離開奉洵機場,打車去司惠茹住處。
司惠茹多年前已經(jīng)換了新房子,換了個離單位更近的房子。
當(dāng)年程彌跟司庭衍司惠茹一起擠著住的那棟老房子,已經(jīng)人去樓空很多年。
再回奉洵,熟悉又陌生。
五年光景,城南那條老街區(qū)沒變樣,路邊依舊有推小車的小販,熟悉到如同從未離開過。
而有些平地起高樓,繁華四起,已經(jīng)不復(fù)往日舊敗模樣。
到小區(qū)樓下后,程彌推著行李箱走去一旁。
小區(qū)安保比較嚴,外來人進不去。
程彌停在小區(qū)外,拿出手機撥司惠茹的號碼,想讓她下來接她。
今天陰天,天色暗得愈快。橙黃路燈下,細雨綿綿如薄霧。
耳邊通話聲響了許久后,自動掛斷,司惠茹沒接電話。
程彌感覺有些許奇怪。
司惠茹平時因為怕錯過他們的電話,經(jīng)常會注意著手機,他們一給她來電,她都會很快接聽。
程彌又打第二遍,這一遍又響很久。
就在程彌以為又要落空的時候,司惠茹那邊接通了。
程彌一邊手拿著傘,叫她:“阿姨。”
司惠茹那邊似乎有細微的喘氣聲:“程彌,怎么了?”
有車要進小區(qū),地上積水洼,程彌往后退了一點:“我在樓下,進不去,阿姨你出來接我一下。”
她這句話說得很是自然,卻讓電話那頭的司惠茹愣了一下。
像是呆滯兩秒后,司惠茹柔柔的聲線里夾帶震驚:“你在樓下?”
說完,下一秒話里不自知地帶上后知后覺的驚喜。
“你來奉洵了?”
程彌被她這情緒感染,彎了彎唇:“是。”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小區(qū)門:“但沒人來接,進不去小區(qū)。”
司惠茹連忙道:“你等等阿姨,阿姨馬上回去。”
不在家?
這個點了,不應(yīng)該,司惠茹應(yīng)該早下班在家了。
程彌問:“你沒在家?”
她剛問完這句話,這時電話那邊一陣噪雜聲,緊接著傳來叫人的聲音。
“……家屬——”
后面那人說了什么聽不太清,但粗略能聽出是在醫(yī)院。
程彌:“怎么了?你在醫(yī)院?”
司惠茹可能是知道自己一時走不開,想回來又糾結(jié),像是猶豫了幾下后,她開口說了:“你叔叔這兩天到奉洵這邊來出差,剛路上被車撞了一下。”
她的叔叔除了黎燁衡,沒有別人。
程彌微皺眉:“沒事吧?”
“現(xiàn)在剛進手術(shù)室,應(yīng)該不是很嚴重的,你不要擔(dān)心。”
讓程彌不要緊張,聲音卻比程彌緊張百倍。
程彌聽她明顯在緊張的聲音:“阿姨,你別緊張,在哪個醫(yī)院?我現(xiàn)在過去。”
司惠茹說:“市人民醫(yī)院。”
“好,我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