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州搖晃著酒杯,沒反應。
細看,眼底寒光凜冽。
陳淵今晚接待一批外地的市級考察團,洽談一樁大工程,陳政下了死命令,務必要牽上線。
他喝了一瓶四十二度的白酒,整個人暈暈沉沉。
送完客戶,安橋扶他離開,途經a區的卡座,陳淵忽然停下,“你去車里等。”
安橋一瞥,沙發的正中央,坐著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陳二公子。
比想象中更好看,清俊挺拔,風姿瑯瑯。
與陳淵,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雙明凈又復雜的眼眸,有一種世俗本色的欲望。
她沒多看,轉身走出會所。
“你們沒聯系過?”
陳崇州撂下杯子,“沒有。”
鄭野替他斟滿,“聽光業集團的老總說,陳伯父要退位了。”
他神情寡淡,在琢磨事,“沒告訴我。”
鄭野和陳淵,自小認識,但玩不到一起。
陳淵比他們大幾歲,過早顯露不符合年紀的早熟,天之驕子,樣樣出色。
陳崇州也早熟,可親媽畢竟是沒臺面的“二太太”,活在指指點點中,所以他心思深,不顯山不露水的,夾縫里求生。
不過,他不排斥這群公子哥,表面合得來,深交,倒談不上。
而陳淵,表面功夫都不做,吃喝玩樂的圈子,他從來不屑混,也瞧不入眼。
這些年,他不是深造,就是做買賣,接觸合作商,特省心,特穩重。
也特沒人情味兒。
一副斯文儒雅的皮相,卻極少笑,那種傳統冷血的權貴繼承人風格。
在陳淵無懈可擊的人生里,唯一的弱點,曾經有過一個女人,為那女人,他不惜和陳政鬧翻,非要娶她,還放不讓函潤進門,就帶她去香港結婚,和這邊斷了。
陳政迫于他的堅定,同意了婚事,然而那位喬小姐的命里,沒有豪門闊太的福分,二十六歲便香消玉殞。
上流階層凡是生兒子的,目前都忌諱陳淵,他在商場下黑手,那是不嚼骨頭不罷休。
老的才堪堪打個平手,將來小的上馬,明擺著白喂他吃,產業八成要姓陳了。
至于陳崇州,在“普通階層”中,也蠻厲害。
奈何陳淵壓了他一頭,不然,他也是一把廝殺財閥,開疆辟土的好手。
也基于此,陳淵很防備他。
鄭野和一幫朋友起身,恭恭敬敬打招呼,“大哥。”
陳崇州沒動,懶散后仰,上半身隱匿在黑暗。
“崇州...”鄭野推搡他,“你哥。”
他漠然甩開,拿紙巾擦干凈手,要離座。
“你等下。”陳淵截住他,“我有話問你。”
“你沖我發號施令。”陳崇州將紙團丟在他褲腿,不留一點顏面,“是么?”
氣氛太僵持,鄭野慌忙圓場,“大哥,來喝酒?”
陳淵還算心平氣和,點了下頭,“談生意。”
“我在二樓有包廂,我安排兩個暖場的陪你?大晚上的別折騰了。”
會所是陳政司機開的場子,可陳淵很少露面,他不嗜好風流,沒鄭野內行。
“這地方的女人,我不沾。”
氣勢剛硬,疏離。
鄭野尬笑,“你不愛玩,我們無所謂,什么類型都試試。”
陳淵掏煙盒,一旁的男人正要按打火機,他拂開,略微彎腰,借著果盤邊緣的香檳蠟燭,點煙。
而煙頭,對準了一不發的陳崇州。
火光,霓虹,dj舞曲,酒精,尼古丁。
混亂的,凌厲的,糜爛的。
在紅色光暈映照下,放大到一覽無余。
陳淵點燃,叼在唇邊,單手松了松領帶,眼神深沉掠過他,“你過來。”
他沒立刻動,又坐了一會兒,陳淵耐著性子,也不催他。
良久,陳崇州才站起,跟過去。
他沉得住氣,沒挑話題,漫不經心看燈紅酒綠的舞池。
陳淵望向另一處,嗓音喑啞,“膩了。”
不咸不淡的,聽不出情緒。
臺上跳舞的女孩是鄭野的新歡,播音系的研究生,對鄭野死纏爛打,他嫌沒情趣,不答應,女孩也豁得出,上臺勁爆了一場。
陳崇州盯著,默不作聲。
吸完手上這根煙,陳淵在墻上戳滅,“以后別招惹她。既然膩了,就兩清,利落了結。”
陳崇州收起視線,終于肯開口,“你以什么身份。”
陳淵沒回應。
“你們好了?”
他依然沒出聲。
“多久了。”陳崇州也焚上一支煙,銜在指間,“上周?”
上周,他和沈楨的“試交往”,才徹底終止。
要是日子吻合,那她也屬于無縫銜接。
外表清純可人,極具迷惑性,實際上,挺不甘寂寞。
“再早一些。”陳淵脫下西裝,搭在臂彎,“我有意。”
“還早?”陳崇州瞇著眼,“什么時間開始的。”
陳淵一掃他,“她住院前。”
男人占有欲這玩意,也分不清是喜歡,還是領地情結作祟。
碰過的女人,如同男人自己的領土,即使撤退了,另一個男人如果覬覦,入侵,他渾身不爽。
最關鍵是,陳淵接近沈楨的時間,和陳崇州與她相好的時間,重疊了。
雖然陳崇州沒正經對外官宣,沒給名分,這幾乎也是綠了。
綠得堵心。
倪影綠他起碼坦白,沒藏著掖著,沈楨偷摸綠他,在他面前偽裝得清白自愛,背地里花花腸子。
“你動真格的?”
陳淵立在那,酒意有些濃,“我動不動真格,你都少惹她。否則,我會對你出手。”
“是她先惹我。”陳崇州咬著煙蒂,“你撿二手的?”
陳淵沉下臉,“你放尊重些。”
“你怎么想的,我心知肚明。”陳崇州譏笑,往回走。
“抽空,回去一趟。”
他語氣輕佻,“陳政死了嗎。”
陳淵看不慣他這把輕狂勁兒,“他是你父親。”
“我沒認他。”
陳崇州返回卡座,臉色不好,陰郁得要命。
在場的朋友不敢多嘴,鄭野湊近,“你哥又打壓你了?”
陳崇州將滿滿一杯酒潑入煙灰缸,混著灰燼一泄而出。
鄭野問什么,他根本沒聽。
從會所出來,陳淵坐上車,一邊解扣子,一邊用力揉眉心。
安橋揭過后視鏡,目光定格在他裸露的胸膛。
領帶松垂,湖藍暗紋的襯衫半掩著喉結,簡直是這天底下最性感撩人的畫面。
“陳總,您回哪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