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州擰動門鎖,悄無聲息進病房。
人影晃過,卷起一陣裹著消毒水味的涼風,沈楨背對門口,緩緩睜開眼,很快,又釋然闔住。
他不露聲色一掃,示意薛巖退下,徑直走向窗戶。
紗簾虛掩,一抹濃濁的雪光驟然涌入,她本能蒙住眼睛,抵御強光。
“看過極光嗎。”他挺拔佇立,“書房里關于天文學的雜志,我記得你閱讀過。”
陳崇州使用的物品,喜歡做標記,他戒心重,保姆,司機,包括何佩瑜,他統統保留猜忌。
書架的三百多本書,他對于記號,印象一清二楚。
尤其醫學類的書籍,里面夾雜了他的秘密,倘若浮出水面,必定引發石破天驚。
她躺著裝睡,不理會。
陳崇州饒有興味凝視西邊天際的一束白光,“想去看嗎。”他側過身,鼓囊囊的被子內,沈楨蠕動了一下。
他故意戲弄的口吻,“天象預報今天中午有,你乖乖吃飯喝藥,我陪你看。”
“你誆傻子呢?”她忍無可忍起來,“北極才有。”
陳崇州笑了一聲,“終于開口理我了么。”
她莫名煩躁,抓了抓頭發,“你從哪回來。”
他倒是如實坦白,“玫瑰城。”
沈楨猝然站起,“廖主任說你風流,我一度半信半疑,原來流掉一個孩子,你竟有心情尋歡作樂?”
陳崇州不禁皺眉,“你這樣認為。”
她反駁,“我哪樣認為。”
“我尋歡作樂?”他瞳孔投映出彼此的蒼白激憤,“我約三叔在包廂商談如何拒捕倪影。”
沈楨動作一滯。
“你悲傷,我就沒有心嗎。”他單手叉腰,閉著眼平復,“沈楨,你是母親,我不是父親?”
她握著拳,杵在原地。
氣氛靜默許久,陳崇州從背后抱住她,“我沒有一刻忘記,沒有一刻決定罷休。”
“那結果呢。”她哽咽失聲,孱弱刺激得他臂彎隱隱發力,唇埋在沈楨脖頸,“你想要她怎樣的下場。”
她沒回應,背靠住他胸口。
沉穩有力的心跳撞擊著她骨骼的每一寸,她越來越緊繃,如同墮入萬丈炙熱的焰火。
“坐牢嗎?”
她眼珠動了動,“你舍得?”
濕潤的氣息噴灑在她肌膚,陳崇州嗓音磁性慵懶,“有點不舍得。”
沈楨立馬掙扎,使勁掙出他懷里,他反手一拽,摁住她,在她頭頂悶笑,“逗你。”
他胳膊繞過身前,掌心捧她下巴,“很愛生氣。”
她整個面龐微微撅起,明亮澄凈的深處,毛孔滋生出細白的小絨毛,極為清澈嬌軟。
陳崇州笑容愈發大,“真像一枚肉包子。”
她懊惱拂開他手,坐回病床。
他跟過去,逆光站在床頭,“希望她付出代價嗎。”
沈楨擦了一把眼淚,極力壓抑,“我的希望沒有任何意義。”
陳崇州重新抬起她的臉,“你連希望都不敢,更不會有你滿意的結局。”
“那我希望她罪有應得,付出十倍的代價。”她渾身顫抖著,“你肯嗎?”
他撫摸她潮紅含淚的眉眼,沈楨感受到來自他指腹的薄繭扎進皮肉,廝磨筋脈的粗糲與滾燙,“我既然答應你,一定辦到。”
她偏頭,躲開他觸碰,“你永遠在回避和拖延涉及她的事,你始終顧念舊情,才到這種無法補救的境地。”
像是被戳破了最諱莫如深的東西,陳崇州的手僵在半空。
沈楨狼狽捂住臉,“分分合合那么多次,或許你不累,我累得一分一秒不想糾纏了。”
他笑意斂去,一張面孔仿佛烏云過境,陰郁得窒息。
陽光射透窗柩,擊潰這份死寂,陳崇州克制住情緒,撥內線,“叫生-殖科2室廖坤。”
掛斷,暴躁一摔,電話線牽連聽筒,搖搖晃晃懸吊著。
廖坤倉促趕來,一進門,陳崇州衣冠楚楚坐在沙發,表情難堪至極,沈楨費力半蹲,取出抽屜內密封的塑料袋。
這架勢,顯然掐架了,打算分道揚鑣。
他例行詢問,“不舒服?叫蔣瀾啊,她是你主治,我又不懂婦科。”
沈楨失控大吼,“他騷擾我!”
本來以為多大的爭執,現場搞得打情罵俏似的,廖坤沒好氣,“你閑得?”他調頭,走到陳崇州那邊,“哎?產科新聘的護士,中澳葡德四國混血,我頭一回遇到這么漂亮的護士,我要她微信,她告訴我不玩這個,是騙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