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安橋從后備箱取出禮品盒,“我陪您上樓嗎?”
陳淵轉身,“不必。”
她目送男人消失在樓道內,撥通一串無備注的號碼,“大公子去見沈小姐了。”
那端安靜,沒回應。
“董事長?”
陳政吐出嘴里的煙絲,“萬家知情嗎。”
安橋猶豫片刻,有所保留回答,“萬宥良對流不太敏感,萬喜喜畏懼大公子,她很馴服。”
“看來老大有幾分手段。”那頭若有所思,“你聯絡黑狗,這女人不能留本市。”
“不能動沈小姐!”安橋脫口而出,“喬函潤那次事故,大公子險些同您決裂,再有一次,恐怕父子的隔閡...”
“權貴商門,父子兄弟之間的情分,最無關緊要。一具冷冰冰的機器比意氣用事的人性更有價值。凡是礙眼的,影響大局的,統統要拔掉。”
安橋攥緊機殼,“董事長,沈小姐背后牽動的不僅大公子,還有二公子。”她頓了頓,“二公子的脾氣,您最了解,保不齊天翻地覆。”
陳政用棉簽清理著玉石鎮紙,“龐大的利益與女人沖突,沒有男人選擇后者,除非利益的砝碼太輕,倘若加一倍,甚至十倍,他們可以親手葬送女人換前程。陳淵如此,老二也如此。”
“富誠集團和喬函潤,大公子舍棄了前者。”
“當年,老二在法國不務正業,佩瑜遭江蓉打壓,二房不如現在成氣候,對陳淵的威脅性不大,他自恃是我唯一繼承人,無論他多么荒誕出格,企業,家族,實權,我不得不交給他。如今老二的能力不遜色他,又攀上何鵬坤這門姻親,陳淵反抗的心思根本不敢明目張膽,他賭不起我的一念之差。對于女人的感情,建立在不觸犯利益的前提,一旦有損于利益,生活在這個漩渦中的他們,比普通男人心硬得多。”
安橋完全慌了神,結束通話后,匆忙打給另一個男人。
他似乎在公路,車速飆得很野,模糊聽到輪胎摩擦地皮的嘶嘶聲。
“董事長準備出動黑狗,沈小姐有危險。”
半晌死寂,男人悶笑,“安秘書,我像是輕易上鉤的人嗎。”
安橋深吸氣,“我明白您不信任我,可情況緊急,您需要戒備的幕后黑手不是我,而是您一手遮天的父親。”
男人噤聲,良久,“你為什么通知我。”
“假如未來是您繼承了富誠董事長的位置,念及今日通風報信的人情,保全我的職務即可。”
男人調轉方向盤,“你效力于陳淵,我保全不了你。”
此起彼伏的鳴笛中,安橋說,“我記得您在地下錢莊賭過一局,押注五百萬,對嗎。”
“你想表達什么。”
安橋壓低聲,“賭場的輸與贏,和職場大同小異,押大押小,押紅方押黑方,憑運氣,也憑智慧。您慧眼獨到,押黑方贏了那筆賭資,可惜我笨拙,為求保險,我既押黑,又押紅。名義上,我還替董事長坐莊,監督黑、紅兩方。我在其位謀其事,但我不偏袒任何一方。”
男人靠著椅背,“安秘書認為哪方勝率大呢。”
“您是哪方呢。”
他語調懶洋洋,“大約是黑方。”
安橋沉思,“我押您四成。”
男人喉嚨溢出笑,臉上卻陰翳,“我勝算一般,是嗎。”
“那取決于您對董事長有多狠了。”她一語道破,“自古非長子非嫡系打算奪權,走什么途徑呢?”
突如其來的剎車,男人叩擊著方向盤綁住的牛皮套,南江路正是車水馬龍,霓虹璀璨,“有勞安秘書。”
***
李惠芝收拾廚房的工夫,有人敲門。
漆黑的單元外,佇立著一名斯文有型的男人,站姿筆直,“伯母。”
聲控燈亮起,昏黃的光暈迸射,李惠芝一怔,“陳總?”
陳淵笑了一聲,“冒昧登門,擾您休息了。”
“不打擾的!”她迎他進客廳,扭頭招呼,“沈楨,洗完了嗎?你搓皮啊!”
緊閉的一扇門傳出女人的嘶喊,“我又拉屎了,洗屁股呢!”
陳淵視線掃過臥室,噙著淺笑,彎腰落座。
李惠芝倒茶,擱在茶幾上,“真是現眼,陳總別笑話。”
他傾身,雙手接住茶杯,“我喜歡沈楨的性格,伯母重了。”
“你喜歡啊?”李惠芝美滋滋,“我女兒不作,戀愛經驗也少,會燒菜,陳總的家里幾口人?”
陳淵態度溫和,“我獨居,父母在祖宅。”
李惠芝滿意的不得了,“和公婆同住,小倆口婚后不自在,獨立成家避免矛盾,你說呢?”
他喝了一口熱茶,非常隨和無拘,“的確是。”
她仔細端詳陳淵,男人的毛發蠻厚重,倒干凈利落,尤其氣質,很沉穩老成。
“我記性差,陳總有四十歲嗎?”
陳淵先是皺眉,又抿唇,“我三十六。”
“結過婚嗎?”
“至今未婚。”
李惠芝盤算了一番,“我有合適的,陳總如果有空,你們見一面?”
他唇抿得更用力,“是沈楨嗎。”
“她哪配得上你啊,是我姨家的表妹,06年在老家搞房地產,名副其實的包租婆,就是老姑娘了,三十九歲,不過女大三抱金磚,老一輩的哲學。你們嫁娶講究門當戶對,我有數,沈楨的條件不行。”
陳淵消受不住這份熱情,微微揉眉骨,“伯母的好意,我心領了。”
緊接著,他越過李惠芝頭頂,望向敞開的房門,沈楨杵在那,懵住。
他笑意深邃,“半月沒見而已,不認識了嗎。”
“陳董?”她手忙腳亂整理睡衣,“你怎么來我家了。”
李惠芝聞,一臉詫異,“你跟著單位領導出差,領導不是陳總?”
住院這茬,沈楨沒敢告訴她,她自始至終不曉得自己懷孕又流產,李惠芝是本分人,忌諱未婚先孕,再者她對陳崇州的印象很好,萬一在孩子這里爆雷,就徹底廢了。
沈楨心知肚明,以陳家的背景瞧不上她,然而女人陷入情感關系里,往往盲目且抱有幻想,總覺得男人調解得當,興許順利被婆家接受。為此,她有意維護陳崇州,不愿李惠芝因為孩子的存在對他心生芥蒂。
結果,多此一舉了。
高估了陳崇州的情意,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連前女友那關也邁不成功,何況陳政與何佩瑜那兩座頑固的大山。